文/落雪非花
于夏初中毕业时,于冬正好高中毕业,考上了外省的一所大学。而于夏成绩太过糟糕,于爸于妈看着十分忧心,四处托关系将于夏安排进了一所职高。希望她无论再怎么着,总还是得在学校待几年吧,要不小小年纪不念书能干嘛?
整个暑假,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们谈论最多的就是于冬考上大学的事情。于爸于妈听了,脸上也觉得有光,心里也高兴,也就暂时忘却了于夏那糟糕成绩所带来的烦扰。
于爸于妈商量着为于冬考上大学置办酒席时,于夏在一旁噘起嘴巴,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就考上个大学嘛,至于吗?!”
“那你考一个试试,我给你办三天!”于爸瞪着于夏,有些生气的回道。
于夏小声地嘀咕着:“切,明知道我考不上。”
于爸一听更生气了,说既然都知道自己成绩差了,还不知道努力!从小到大就没让人省过心。
坐在沙发上的于冬看着苗头不对,站起身来将正要回嘴的于夏拉进了卧室。
于夏进屋后,一屁股坐到床上,气呼呼地盯着于冬问道:“干嘛呀?姐!你看爸那样儿,肯定特后悔生了我,本来还想生个儿子的,活该!”
于冬关上房门,“嘘”了一声,做了一个让于夏小声些的手势。她走到床边,捏了捏于夏气得鼓鼓的脸颊,笑了笑说道:“你呀,净说些傻话,也该让爸妈省点儿心了。”
于夏看着站在面前的姐姐,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大人们让自己好好学习的榜样,有时于夏心里也会生岀些嫉妒。但不可否认的是,于冬的确优秀。
虽然于夏不太喜欢于冬那样温吞沉闷的性格,但好像不管自己再怎么使小性子,还时不时说些酸不溜溜的话语,于冬都不会真的生气。这一点,于夏觉得于冬作为姐姐是够格,够宽容的。在这个家里,于夏认为只有于冬能让自己感到还有一些温暖。
想到这里,于夏望着正在整理书籍的于冬怯怯地问道:“姐,你真不生我气?”
这突然的一问,倒把于冬问得发了愣,有些疑惑的问于夏生什么气?为什么生气?
于夏站起身,跳到于冬身边,歪着脑袋,将脸凑到于冬面前,翻了个白眼,嘻笑着说:“唉呀!你说你成绩那么好,到底是怎么学的呀?真笨!我平时总说一些气人的话呀,你不生气?”
“谁让我是你姐呢!得让着你嘛。”
“嘻嘻,姐,你真好!可得一直这么好!”于夏撒娇似的从后面抱住了于冬。那一刻,于夏真心觉着有个像于冬这样的姐姐真好。
临近开学,于爸于妈请了操办宴席的师傅到家里,给于冬办升学宴。
那日,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差不多都到齐了,坐了整整四十多桌。
于夏家那两层小楼外的宽敞院坝中,到处都挤满了人,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中午开席时,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于爸于妈很是高兴,领着于冬挨桌介绍。
于夏挨着外婆坐在角落里,一个劲儿的给外婆夹着菜,直到外婆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席间,亲友们都在夸赞着于冬真是有出息,稍带着让于夏好好向姐姐学习。于夏一边耷拉着脑袋答应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扒着碗里的米饭。
坐在凳子上的于夏面无表情的看着满席谈笑的客人,看着领着于冬穿棱在席间,笑得合不拢嘴的爸妈。她觉得这些好像都与自己无关,她这个曾经爸爸盼望着的二胎,妈妈辛苦生下的二胎,好像的确有些多余。于夏心里升起了些许孤独的感觉。
很突然的,于夏觉得自己真该是个男孩,那样即使自己调皮,脾气臭,成绩差,爸妈也许也不会很讨厌自己,因为至少自己是个儿子。
那天,似乎除了于夏,所有人都很高兴。
其实于夏也为姐姐能考上大学,能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而感到开心,可她怎么也无法如所有人一般笑岀来。
此时此刻的于夏,心底真真切切的感到堵得发慌,第一次有了丝丝迷茫的感觉。姐姐考上了大学,即将离开小镇,未来一片光明。而自己?该干些什么呢?未来在哪里呢?
想到这些时的于夏,只盼着自己能快点儿长大,好离开小镇,外面天大地大可以任她翱翔⋯⋯这个念头给予了于夏一丝希望,让她对未来充满了渴望。恍惚间,于夏觉着自己的未来也是一片光明了⋯⋯
酒席散后,有些烦闷的于夏偷偷拿了一瓶白酒回了二楼的卧室。喝下半瓶白酒的于夏醉得一塌糊涂,她看着满屋的物品都在她眼前打着转。灯、书架,书桌,床都在她眼前飞速的旋转着,很快整间屋子都转了起来,于夏觉得连带着她自己都在旋转。
她扶着床架从床上爬起来,望了望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蝉鸣声声,叫得好生欢喜,也不知道是几点了。
坐在床边的于夏,听着从楼下不时传来的说话声,倒显得楼上特别安静。这样的安静让她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可不是嘛,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她摇摇晃晃的走到窗前,丝丝凉风吹到她的脸上,这丝风似乎赶跑了那积攒了一天的郁闷。她双手撑在窗台上,双眼望向窗外那片隐约可见的小树林,林子里那些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充斥着她的双耳,使她有些烦躁不安起来。
不一会儿,树林好像也开始在她眼前旋转起来。她晕得瘫坐到地上,又挣扎着吃力地爬起来,想要再次站稳。可是醉酒后的于夏费了不少力气也没能再站起来,双手双脚乃至全身,仿佛都不再听她使唤了。
这个时候,她感觉好像另一个自己正在抽离她的身体,飘了起来,悬浮在半空,她哭了起来,她有些害怕,觉得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都不再属于自己了。
如此来回后,于夏觉得喉间不断有东西在往上翻涌,最后她“哇”地一声吐了一地。屋子里顿时弥漫了浓重的酒臭味,她也终于不再挣扎挪动,带着满脸的泪水,晕乎乎的昏睡了过去。
从迷迷糊糊的梦中醒来时,于夏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转头打量了一圈,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靠近门口的另两张病床上,叠成方方正正的薄被放在枕头上,看样子是没有人住的。
于夏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于是使劲儿的掐了一下脸颊,真疼!疼得她差点叫岀了声。回过神的她感到自己的脑袋胀痛得厉害,仿佛快要裂开似的。
病房里灯光通明,有些晃眼,窗外很黑,窗户玻璃上印着病房里的吊瓶架和病床,还有扭头观望着的自己。
她看着玻璃窗上的自己,一头齐肩的秀发凌乱的披散着,露在薄被外的左手臂上打着点滴。她看不清自己的脸,宴席过后的一幕幕场景,逐渐从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使劲拍了拍脑门的于夏,这才惊觉自己再次闯祸了,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很快,她又自我安慰的小声自语道:“不就是喝醉了酒嘛!大不了再挨顿揍,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人轻轻的推开了。于夏赶忙紧闭上双眼,假装还在沉睡。也不知道是谁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在于夏的床边来回踱着步。
于夏很好奇,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到㡳是谁?这时,她听到那人在她的病床上慢慢地坐了下来,轻声地喊岀了她的名字。
那声“于夏”是非常温柔的声调,在于夏的记忆里,自己的名字,从来没有被这个声音如此温柔的叫过。
一阵暖意从她的心底升起,涌到了双眼处,她感到眼角处有湿润的东西爬了出来,顺着眼角缓缓的流淌到了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