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人们都睡着的时候,我醒了。
不是失眠。是睡过之后的清醒。身边无人搭理,只有自己理会自己,于是默念一些不成句的词语,给自己听。
恐天亮了却记不起,赶紧找地方记下来,以证明当时的我是醒着的。可天气如此之冷,不想起床。于是锻炼身体。
就仰躺着,把僵硬的颈椎在枕上来回旋动。渐渐地,仿佛身轻如燕了,身子跟着飞旋起来……
其实还在被窝里躺着。因为天冷,贪图暖和。
黑夜包裹的空间是阴冷的。
再说,也没到起床的时候。什么时候站立什么时候坐着什么时候躺下有一定之规。众人皆呼噜我独睁开眼是罪过,反正什么也看不见,索性赶紧闭上。
可突然想上厕所。憋了一阵之后担心对身体有损害,只有起来。再梦游似地赶紧钻入被窝,颤抖的身躯立刻被包裹。
睡觉不一定睡着,但得入被窝。虽不能成眠,起码给黑夜一个姿势。
四周万籁俱静,更漆黑如斯,太阳都没起床。我亦不能起床。可以继续默想一些句子,给自己听。
仿佛念经。
……假装,你不是你,你是别人;别人不是别人,别人是你。
你在黑夜与白天交织的绳索中挣扎。绳索越绞越紧。直至彼此都干裂了,绳索自己绷断。
你露出来,晾在时光里,依然被缠绕,直至灰飞烟灭……
……假装,自己给自己写信,三个月才到。
三个月,足以让人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地方。
是步行。
信封上没有地址。
我自己送来。
我亲手递给你。那支随信而来的花,已隐于草丛。
然后,我们去某个地方。那地方,每个朝代的人都活着。你愿哪种装束的人,站在门口,对你说,欢迎光临。
……假装,我们重逢在不同的朝代里。不同的时空挤压,把我们逼到一起。
假装,我们在同一个地方重合。我看不见你你看不见我。我们的眼光,在门缝里接合。
那里,有一封信,被谁拆了。
……
既不能有条理地思想,又不能全方位地活动,索性蜷着一团,装睡着的样子,给自己看。
自己也看不见。只有想当然地猜,自己已经睡着。
看来睡着还是醒着,别人不知道,自己也不一定清楚。
真正该起床的时候,却在白昼里入眠。黑夜开眼的时候,我睡得正香,以至于错过了和太阳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