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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白,余秋白,余秋白,哎,你怎么不理我呀?你在干嘛呀?回我微信啊?
敲下这些文字,自己都忍不住发笑。我猜,屏幕对面的余秋白,肯定哭笑不得,然后摇摇头,叹口气,回复:在忙。
叮,消息发过来了,果然是那两个字,在忙!
这两个字,余秋白已经给我发了七年了。
我叫夏岚生,不是男生,是岚生。作为一名自由撰稿人,我最讨厌别人写错我的名字。真是的,从小到大,就因为这个名字,经常被人打趣。
和余秋白第一次见面,我就迫不及待地作自我介绍,但是余秋白当时在赶路,没想理我,我只好死皮赖脸地跟上去,告诉他,我叫夏岚生。余秋白那时说了一句到现在我都不肯原谅他的话:啊?你是男生?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倒追余秋白。我又没看过《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这种甜到齁的偶像剧,怎么会上演女追男这么老的把戏。我只不过,是在大学第一次见到余秋白,就觉得这个小伙子长得蛮帅的,看着也挺老实的,就一不小心对他一见钟情而已。
忘了介绍我们的男主角,余秋白,身高不详,医学院大三学生。我是真的不知道余秋白的身高,每次我问他,他都会说,比你高。这不废话吗?你能跟我一个不足一米六的比呀?余秋白看着挺高的,至少,至少比我高了两个头。我想当时看上他,也是因为他的身高,我还蛮喜欢姚明这款的。
中文系的我,却经常去医学院蹭课,当然是为了余秋白。经过各方打听,我找到了余秋白的课表,一逮着机会就凑到他旁边跟他一起上课。
每次我去蹭课,都坐在他旁边。傻子都知道我的目标是谁了吧?他倒好,像个没事人一样听课写笔记。
有一次我忍不住了,拿笔敲了他的桌子,问他,余秋白,你还记不记得我?余秋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思考了很久,终于说了句:同学,我们见过?我一口老血喷出来!
我开始跟踪余秋白。他去上课,我跟着。他去吃饭,我跟着。他去图书馆,我跟着。总之哪里有余秋白,哪里就有我。不过我猜余秋白一定是个榆木脑袋,我都跟了他老半天了,他还全然不知。反而是他的舍友提醒了他,哎,秋白,有个美女跟着你。嗯,余秋白啥都不行,就出了个有眼光的舍友。
余秋白终于发现了我,他抱着一大沓书向我走来,我当时竟然有些紧张,心跳加速,估计脸也红得像熟透了的柿子。那个下午余秋白穿了一件白衬衫,瘦瘦高高的他,真的特别适合白衬衫,我看得入迷,爱得深沉。
同学,你认识我吗?或者说,我认识你吗?我听舍友说,你在跟踪我。余秋白这个傻瓜,一开口就那么傻乎乎的。万幸,他的一句话把我拉了回来,不然我还沉浸在他的美色中。
我再次严肃认真地跟余秋白作自我介绍,因为身高差,我不得不凑长脖子说,余秋白,你听好啦,我叫夏岚生,夏天的夏,山风岚,生活的生。余秋白好笑地看着我,原来你是岚生啊。我?我敢肯定,如果他不叫余秋白,我一定会把他扔进黄河再从黄河捞起来甩进长江!
就这样,我跟余秋白也算是认识了。所以我更加肆无忌惮地跟着他。课室、食堂、图书馆、他寝室楼下,总之每一个有余秋白的角落我都不想错过。
开始余秋白烦死我了,但他是那种正正直直的男生,不敢说女孩子什么。其实我猜他根本不敢跟女孩子讲话。因为无论我怎么撩他,他都会一本正经地说,同学,你这是在干嘛,快回去学习吧。
余秋白是真的爱学习,不,准确地说,他是真的爱医。我经常看他跑图书馆,抱着一沓沓的有关医学的书进进出出,上课下课都在看书,我甚至怀疑他洗澡也在看书。
余秋白和我,如此鲜明的对比之下,我就显得特别懒,特别平庸了。
我的生活简单到只剩下三件事,上课,吃饭睡觉洗澡,和余秋白。
为了余秋白,我不惜逃掉很多课,以至于辅导员对我百般不满,扬言我再继续下去就完蛋了。余秋白知道这件事后,跑来跟我说,夏岚生你别逃课了,你这么喜欢医学,我给你一些书,或者有空的时候给你补补课。
傻瓜余秋白,我才不喜欢医学,我喜欢的是你呀。
但是这句话,直到我们毕业,我都没能说出口。
原因很简单,我不确定,我不知道余秋白对我是什么感觉。他每天那么忙,他每天都在医院,他几乎没有主动联系过我,我怂,我怕,我怕一旦我向他表白了,以他的傻性格,肯定会担心自己辜负我,伤害我,然后躲着我,再慢慢地淡出我的世界。
这些事,我真的一刻都不敢多想。
毕业五年,为了余秋白,我不顾家人的反对,放弃原有职业,来到他的城市,成为一名自由撰稿人。当然,这些,余秋白都不知道。余秋白只会知道,我是他的大学同学,我来这里不是因为他。
余秋白主动给我发微信那天,我正和朋友吃海底捞。听到他的语音,我一口气冲了出去。我用最快的速度开到余秋白就职的医院。远远地,就看到他站在那,身边很多人在拉扯着他,那些人口里似乎也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
我顾不了那么多,车还没停好就用初中考二百米那股劲跑了过去。余秋白看到我,眼神亮了一下。医院其他工作人员把家属拉开,并招手让余秋白先走开。
我拉过余秋白的手,带他离开了医院。看这状况,我也大概明白是什么事了。
医患关系向来紧张。一路上,余秋白都没说什么,随我拉着,漫无目的地在医院附近走。最后我找了一张长板凳,示意他坐下。
我第一次看见那样的余秋白。他整个人好憔悴,病恹恹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我推他,跟他说,余秋白你别这样,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看不开的,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好吗?
他慢慢抬头看我,脸上带着我看不懂的表情。我们两个静静地对视了很久,余秋白才开口,岚生,对不起。我今天,没能把他救活,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为什么这次没能做成功,我很努力了,我真的有尽力。余秋白断断续续地说着,我能感觉,他在用尽全力地说着这些话。
余秋白一向认真。学习认真,实习认真,工作认真,无论多小的手术,他都会用尽全力去做。因为,他真的很爱医。就像我爱文字那样,与生俱来的热爱。
因为他善良,他知道医者仁心,他认为医生就是要救死扶伤,所以他才那么认真。不管什么时候,都竭尽全力。但这一次,却没能成功。
我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傻瓜余秋白,你知道吗?你已经尽力了,而且你不止尽力,你还超出了自己的能力。
你说说,从大学以来,你哪天有好好休息过?每天不是看书,就是实验。工作这么久,你哪晚睡得安稳过?不是担心这位患者高烧没退,就是担心明天手术问题。余秋白,你已经很累了。这次,你也已经尽力了,没有人怪你,所以你也不要怪自己好吗?
余秋白呆呆地看着我,愣了好久,把我拥入怀里。岚生,你也好久没有休息了。那时候我还没听懂余秋白的话,他就已经沉沉地睡着了,像个孩子,在我怀里睡着了。我真心疼他,我想,这也是我爱他的原因之一。
这件事之后,我逼着余秋白休息。每天都给他发无数条消息,叮嘱他要吃饭要睡觉。但是那个傻瓜永远只会回复,好的,知道,在忙。
春节到了,母亲打电话催着我回家。但余秋白还没走,我自然是不舍得回去的。我找到余秋白,跟他说我妈催我这件事,他只说,那你就赶快回去,不要让阿姨担心。
榆木脑袋的余秋白并不知道,这次母亲让我回去,其实是相亲。一旦我回去了,不管我喜不喜欢,母亲都会答应那门亲事。而我,不知怎样拒绝。
年龄不小,却一直没有男朋友,家里人担心。
但我不担心这个,我只担心余秋白会不会永远都不喜欢我,那我这一辈子,是不是就白忙活一场了。
起程那天,我收拾了所有该带走的行李。我也想了很久,真的没办法再在这里耗下去了。为了一个余秋白,我变成了家人心中叛逆辞职北漂的女儿,母亲经常为我担忧,愁得白发根根长出来。
而我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么多年了,余秋白要是喜欢我,早就喜欢了。
临走那天余秋白来送我,看到满车的行李,就问,你要搬家?回去过年有必要带这么多行李吗?我只是笑笑,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因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跟余秋白说再见,他也说再见,明年见。但只有我知道,估计明年,不会见了。我努力忍住眼泪,发动了车子。
回老家之后,母亲果然要我去相亲。对方还不错,眼睛像余秋白,鼻子像余秋白,一切都有点像余秋白,但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不是余秋白。
两家安排我们过完年就结婚,结婚喜帖也早早发出去了。但我很想余秋白,我忽然反悔了,我不想听母亲的话,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
除夕那天,余秋白给我发微信,说新年快乐。接着,他发来一张照片 是他在烟花下的自拍,他说,岚生,你看,烟花很美,因为你叫我好好休息,欣赏这个世界,所以我来体验一下放烟花的感觉了,真的很美,和你一样。
听完他的语音,我哭了,泪流满面。余秋白啊余秋白,怎么办,你怎么那么傻,我怎么那么喜欢。
从大学到今天,整整七年了,你在我心里已经七年了,你叫我怎么忘记你,去嫁给别人。
于是,我赌尽所有的勇气,给余秋白打了电话,电话接通,余秋白问我,怎么了,微信语音好好的,又打起电话来了。我哽咽着,说,余秋白,你今晚再不到我家来,我就要嫁给别人了。挂断电话,关机。
手一直在抖,抖得我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余秋白,你听到这些之后,会怎么做?让我猜,我猜你会自言自语地说,岚生她怎么了,神经了?奇奇怪怪的。
挂掉电话,我在床上躺了下来,脑海里浮现着余秋白的样子和有关余秋白的一切。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了。但这么多年,我们还是没有在一起。
我想也怪我,没勇气,胆小,不敢告诉他。我想也怪余秋白,傻乎乎,榆木脑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睡到一半,我感觉有烟花爆竹绽放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以为是梦。后来有人敲我的房门,也听到母亲的声音。
哎,女儿你快醒醒,这个帅小伙子说是你男朋友?哎怎么回事啊,之前不是一直跟妈妈说没有男朋友啊?我顾不得听母亲的话,鞋也没穿地跑着去开门,门一打开,就看见了余秋白的脸,他喘着气,按住我肩膀,说,夏岚生,怎么,怎么能和别人结婚?
那一刻,窗外烟花再次绽放,满天的星星仿佛也在对我微笑。一切,都刚刚好。
就差一点点,我也许就不能和余秋白在一起了。但也好在,余秋白这个榆木脑袋会想到我的朋友,再连夜开车跑来找我,我们,才不至于错过。
很多年之后我在想,如果当初我早一点向他表白,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面子的话,我和余秋白,早就在一起了。如果余秋白这个榆木脑袋,能早一些搞清楚喜欢和爱情这个问题,就会早早地说喜欢我,不至于我苦苦纠缠多年,他还无动于衷。
但万幸,一切还来得及。
其实,余秋白,只要最后是你,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