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还零散记得侄子志远小时候,圆圆的铜铃似的眼晴,明亮而干净,小巧的嘴,好听的声音,那时候母亲和父亲看着他,母亲教他读诗,他记得很快,带他出来玩,在街上他也不怕生,分得清哪个叫叔叔,哪个叫爷爷,哪个叫阿姨,哪个叫奶奶,小嘴甜甜的,人见人喜欢。
那时候父母还与弟弟林力一家一起住,弟弟弟媳每天去上班,爸妈在家看侄子做饭。生活正常而看上去是幸福的。
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是侄子上幼儿园?弟媳单位破产下岗在家?也许是天天在一起的生活,远香近臭,公婆与儿媳妇难免有矛盾。弟媳不愿去上班了,她接送孩子,于是父母便找了个看家的活搬了出来。
林玉也曾想着为父母找找公道,但弟弟并不领情,他说姐姐并不了解真实情况。林玉也只能远离,自从父母搬出来她倒多了见父母的机会。
有时候周末弟弟便带儿子去看爷爷奶奶会碰到一起,林玉看出来父母虽然什么也不说,却像过节一样高兴,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父母对孙子的疼爱不是假的,她便想着买些孩子喜欢的东西拿去,就当是爷爷奶奶买的。
那时的侄子,天真、活泼、可爱,无拘无束地玩着,父母眼睛里充满了星星。
后来为了孩子上学弟弟搬了家,离林玉好远,父母因为看家的地方拆迁不得不又而搬去和弟弟同住,房子三室两厅,足够大。弟媳因在家呆不住零星找着工作做。接送侄子上下学便成了父母每天的任务。许多家庭都是这样的啊,好像没有什么不妥。林玉觉得毕竟是一家人,时间长了就了解了,各自相让一步就好了,她总觉得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林玉那些年要照顾孩子学习还要上班,繁忙的生活一地鸡毛,哪顾上常去看父母,只是赶到过节或有些小空去见一面,也说不了多少话,只见到父母越来越老,只盼着孩子快长大,自己有空陪伴他们。
不多的见面发现侄子越来越内向,对自己这个姑姑也不亲。侄子上初中时父亲闹着搬出了弟弟七楼的家,说母亲的腿不好,爬楼不方便,弟弟便在邻近的小区一楼租了房子,方便自己常去照看着。
儿子上高中后上晚自习,林玉也算有些空闲了,去看父母的时候多了。断断续续了解到,弟媳好唠叨,总是嫌这嫌那,对弟弟每月给父母养老钱有意见,总是闹腾,孩子也长大了,用不着老人了,还要有单独的房间学习,人老了生活习惯又不同,在一起越来越不方便。
原来房子再大也容不下分离的心,面对不想改变的人时间并不是解药。
父母与弟弟商量反正自己能做饭吃,可以照顾自己,不如搬出来单独住素静,也过几年安稳日子,开始弟弟并不同意,最后见父亲一直坚持就不得不同意了。
母亲与林玉也会说起这些年的生活,并不舒心,弟弟弟媳打打闹闹,弟媳不体谅弟弟工作劳累,回家也不得好好休息,为了孩子弟弟一直容忍着。父母只能干生气也做不了什么。弟媳这些年没有好好找工作,总是挑三拣四。说到侄子总让人心疼,这样的家庭生活环境,上学也没有好朋友,总是独来独往,上了初中弟弟才感觉到压力,开始靠上,但孩子并不太领情,有些逆反。
林玉也只能安慰父母,既然搬出来了,眼不见为净,过好自己的生活,让弟弟安心自己的家庭,其实心中早已经升起了对弟弟的怨。侄子没办法遇到这样的家庭,以后要过什么生活还靠他自己去觉悟。但是一想到父母说起志远上小学接他时,远远看到他一个人拉着不锈钢杯子孤独地走出来,就泪流满面!
仿佛看到那个孤单的小孩就是自己,远离家乡在外,无依无靠,不知飘向何方,即使结婚多年也还常感觉到是孤独的。她非常同情侄子,侄子是个敏感的小孩,即使父母在身边,没有和谐幸福的家庭,哪有温暖可言?!
但是林玉对弟弟也不能说什么了,因为他说过总不能让他离婚吧,孩子这么大了,将就着过吧,谁家是一直风平浪静呢。于是林玉也不再去弟弟家了,有事情、过节了等,就在父母的租房里聚一下,两室两厅的房子,温馨而舒适。
林玉与父母交流也多起来,偶尔见到弟弟带侄子去看爷爷奶奶,本质上弟弟还是孝顺的,林玉很欣慰。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在租房里父母过了几次生日,过了几年幸福的晚年生活,林玉和弟弟常去陪伴,却也挡不住岁月流逝,人身渐老,父母最后相继安静地离开。父母走的时候也许还有遗憾,终究没能看到孙儿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父母在人生还有来处,父母不在生命只剩归途。父母在还有家,父母不在亲姐弟也只是亲戚,林玉与弟弟相见更少了,直到高考前见到侄子时,丈夫许诺考试完请孩子们一起吃饭。
高考报志愿时,因为林玉有为儿子报志愿的经验,弟弟与她联系得较多,打了几通电话,最后敲定了志愿表,当弟弟说出谢谢姐姐时,林玉心里仿佛炸开了一朵花,她感觉身体的某处又要活了,人年龄越大越容易回望过去,忘记了一些,模糊了一些,但总有些联系割舍不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