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淅淅索索,忽然感觉床上有异动,是一只手,在摸什么东西,这只手一会在她身体左边,一会在右边,一会又在头顶,她心跳得厉害,莫不是家里来贼了,她不敢睁开眼,也不敢大声喊救命?隔壁就是儿子?万一贼子情急之下杀了全家灭口呢?如果继续装睡?万一遇到那种劫财又劫色的人怎么办?或者说这人不仅劫财劫色还杀人灭口呢?
她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里一个连环杀人案,凶手极其残忍,她脑海里把大刀锤子,剪刀绳子、案板、冰箱、马桶碎尸的工具想了个遍,她想自己年纪轻轻,刚刚路过荆棘,发现生活的美好,不料今日要拜拜。
如果真是劫财害命的,此刻这贼子应该是鼻息粗野,周身散发着原始的杀戮气息。
但是这人只是轻轻翻找东西,呼吸也很轻,闻不到凶手半点戾气。这么一想,她心里稍微松了一点点,这两年赚了点钱,是不是有点显摆,被人盯上了?
芬觉得自己是天生的好演员,五脏六腑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但吐气均匀,呼吸顺畅,为了迷惑敌方,还故意发出熟睡咂嘴的声音,她轻轻睁开眼角,想看看这贼长啥样?或者说这贼到底是个年轻小伙子,还是个老年匹夫?再想御敌之策。
月光稀薄,投进屋内,一丝光亮映在贼子身上,芬想,我去,这不是老陈吗?
这货跑进她房间作甚?吓得老娘脑补了一出惊心动魄的应敌大戏。恨不得一脚踹到他脑门上。
他找啥?半夜三更趁她睡着?
五脏六腑基本归位,透过丝丝睫毛,眯着眼看这货的表演。
老陈猫着腰,屏住呼吸,一只手掀开床上凌乱的衣服,一只手摸索,还不忘偷偷观察她的动静。他也不想想,万一自己醒来,该怎么收场?芬不想难堪,装睡。
哦,原来是找手机。
他拿着她的手机从房子溜出去的时候,一坨影子映在墙上,很想小时候看的皮影戏。
呵,查账?还是查人?
芬在心里冷笑一声。
自从生了儿子后,老陈说孩子晚上太闹,第二天上班没精神,搬到书房,如今儿子都快小学快毕业了,也不见他回根据地。
如果想那个了,芬就会给老陈暗示,我后背痒,一会你给我挠挠。
哪儿痒。
后背痒。
这里吗?
再往里一点,左一点,过了,再右一点。
不痒了吧,嘿,我这神手,这儿痒不。
你搁哪儿挠呢。
哼哼唧唧,俩人天人合一。
五年前的事儿了,芬说她后背痒,他说痒你自己挠,芬说晚上你过来,给你说说,你儿子在幼儿园又打人了,他说儿子打人了,你这个当妈的得好好管管,都是你惯得,芬说我这两天肚子不舒服,你给我揉揉,他说肚子不舒服去医院啊,我又不是医生……即使木头钻一个小时也该着了……老陈就是不接招。
循着蛛丝马迹芬发现,老陈喜欢上了卫生间,而且蹲在里面玩手机,接电话之前,会偷瞄她,有时支支吾吾,有时过了分的声音洪亮,有时对着手机傻笑。
老陈哪根脚指头在鞋子里动一下,芬都清清楚楚。
两个人加起来不到60岁,应该是精力充沛,如狼似虎的年纪,夏天嫌热,冬天嫌冷,下班嫌累,这是有情况。
女人可是天生的侦探,借着儿子考试排名前三的名义,高兴,灌他二量酒,趁他睡得五迷三道,拿起他的手指解锁,果然发现他跟自己的初恋勾搭上了。
微信聊天里:先是回忆俩人上学时的甜蜜时光,再说工作后遇到的小坎大砍,接着是婚后的各种不幸,与另一半的貌合神离,没几天,就约见面,一个说想他,一个说等他,一个说你的眼睛和当初一样清澈,一个说我最欣赏你历尽千帆的成熟和沧桑。一个说工作又忙又累,一个说不管多忙,都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每晚都要互道晚安,而且老陈叫她宝宝……芬的手颤抖不止,心里更像是有个窟窿在往外流血,尤其是看到他居然给她买了一块了手表,她说谢谢亲爱的大宝贝……还宝宝,我呸,她想吐在他脸上,额头的皱纹能夹死苍蝇,还给我玩十八岁那一套。
芬在网上一查这个手表的牌子,近1万块钱,芬那时的护肤品也才几百。他对其他女人居然这么阔绰,简直震碎了她的肾结石。
大家也知道,这个年龄的女人,光靠耍嘴皮子就想泡上床,那是梦遗。老陈是想用通过大手笔展示自己人到中年的魅力。
气氛都烘到这了,就是不知道睡了没睡。芬懒得想就心疼她家的钱。
老陈不删除信息,不知道是晚上还要回味一番,还是忘记了删,总之给芬留下了把柄。
不等老陈清醒,芬拍照留证,第二天芬大闹一场,老陈自扇嘴巴下跪道歉,恨不得把自己心肝肺掏出来给芬当下酒菜。
哪可能就断了,芬后来又发现他换了她的昵称——老袁,只听其名,未见其人的男同事。
俩人照常互动,芬发现哪有男的头像是跳芭蕾舞的漫画女孩,想诓我,被芬揪出来又是一顿吵,老陈索性豁出去了,老子就这样,你奈我何。家里大小事都是你说了算,是你太强势,逼我找一个温柔乡。而且,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单位里的二把手了,这放在古代,至少是三妻四妾的配置……
芬只觉得自己好委屈,好吃亏,她为这个家,呕心沥血,像燕子衔泥一样筑起小家庭,刚有点家底,老陈就在外面胡来,还借口她强势,渣得理直气壮。她还承受了那么多他的负面情绪,外面那位初恋旧情人只用过去那点酸不拉几的回忆,获得的却是一个温柔体贴、积极勤奋的好男人。
芬酸涩地想,自己就像一所培训学校,咬牙批改完任老陈所有不及格的作业,然后他满分毕业了,把所有的好转身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他们也曾轰轰烈烈的爱过,发过誓言,甚至一度觉得没有对方活不下去,这种感情自从进入婚姻后,被家里的油盐酱醋,被孩子的屎尿屁,冲淡的几乎看不到曾经相爱的痕迹,谩骂,争吵,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看上对方是不是眼瞎。
芬累了,要工作,要辅导孩子,再捉奸,不闹了,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会给自己催眠,找准一个目标,可劲往里钻,回头发现,凤凰涅槃。
老陈何时与外面断的,她真不知道。
男人回归家庭也很快,对孩子上心,对老婆疼爱,朋友圈秀阖家欢乐,浪子回头,给自己洗白。
一晃过了四五年。
前两天,老陈说他老妈要买养老保险,说这次政策挺好,因为他老家农村的田地被政府征收盖了加气站,加气站十公里以内不许住人,老陈父母搬到了政府指点的居民村,但是老百姓地被征收,种啥吃啥呀?给你们补贴一部分钱缴养老保险吧,本来父母50岁的人了,也快到退休的年纪,这养老保险越临近退休年纪,上缴的钱越多。俩老人还差个10来万,跟他们借钱,芬说没有,老陈不信,芬想当初她生完孩子想上班,二老说在城里不适应,宁愿守着家里一亩三分地,也不照看孙子。
也是那段时间,芬变得暴躁抑郁,和老陈没完没了的吵架,他才在外面找安慰。
孩子上了幼儿园,芬和一个朋友合伙加盟了小孩艺术班,生意还算可以,再也不用舔着脸跟老陈要钱,她的小金库比她的胸还要丰满的时候,芬骄傲的像一只高高在上的母天鹅。
你不是单位二把手么,给你爸妈拨点银子这种事应该是动动手指的事儿。
当时老陈说,这两年单位效益不好,一把手的日子都不好过,更何况他这个几年未动的二把手,就是在里面混个养老保险罢了……
芬,嚯地一想,她的微信删干净了吧,这两天正跟一个小伙子暧昧呢,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吃了吗?睡了吗?干嘛呢?下班我来接你……
她不确定自己删了没?看似简单的几句问候,但是在已婚的成年人世界里,掀起的波澜可不小,这是激情宣之于口的前奏。
她就喜欢撩,不说破,刚认识多好啊,新鲜又刺激,虚伪又浪漫,撩男人最高境界就是穿着一层薄纱,隐隐约约,让对方看到吃不到,抓耳挠腮,急火攻心,那才叫好。真正滚到一起,赤裸相见,反而没意思了,男人得到了,也就不那么稀罕你了!
不论是她的小金库,还是那个没戳破的小情人,只要被老陈发现,又会引起一场家庭浩劫。
老陈把手机拿在客厅昏暗的灯光下寻找翻盘的证据。不应该啊,他深谙此道,这段时间明明发现她对着手机傻笑,蹲在厕所看手机,打电话支支吾吾,早晨出门镜子跟前照八遍,听说还去美容院打了除皱针,水光针,女为悦己者容,肯定有情况。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她手机密码的,好几次他开车时,芬坐副驾驶玩手机,他多次从后视镜观察她解锁手机密码时手指触屏的顺序、声音,在经过临摹,还原,果然没错,男人天生的探索家。
芬知道不能给老陈太多的时间,刚好这几天她有点感冒,装咳嗽,上不来气,快要咳出血,老陈听到芬的咳嗽声,心想此刻不易暴露,反正知道她的密码,只要找到证据,他就可以翻身农奴把歌唱。
老陈蹑手蹑脚的进来,把手机放在芬的衣服堆里,弓着腰出了卧室。
确定他已回卧室,芬打打开微信聊天记录,呵,删的很干净,好嘞,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