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旧事

一九九二年,我脱下开裆裤,换上了连裆裤,第一次走进了校园。当时的我并没有读懂“知识改变命运”的至理名言,只是遵照着家里人的意愿来来去去,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走到今日的斑斓世界,很好的诠释了当时自己没读懂的那句名言,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是那个万中挑一的幸运儿。

      一


父亲去世那年大哥17岁,用他不太厚重的肩膀扛起家里所有的农活,自然失去了继续求学的机会,那一年他初三,最终也没能混上一张初中文凭,那也成了他一生的憾事。不过大哥喜欢读书,在那些与耕牛为伴的日子,书和肩负的责任一样,都是重要的精神寄托。

姐姐从小就有灵性,学习成绩自然不差,秉承着父亲让唯一的女儿读书的遗愿,总算在艰辛中坚持了下来。那时候中专出来分配工作,所以比较热门,只有考不上中专的孩子才上高中。姐姐在复读两年后考上了市里的师范学校,考上就意味着端上了铁饭碗,但在贫穷的山村,高昂的学费同救命的稻草一样沉重。

当时家里养着两头母牛,姐姐考上那年两头牛都比较争气,同时下了牛娃,最终家里卖掉老牛和另一头母牛下的牛娃,总共得了1200元,凑足了姐姐第一年的学费。

老牛绝对称的上家里的功勋,在黄土地上耕耘数个春秋后再一次将自己的价值最大化,用生命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多年以后的今天,老母牛依旧会清晰地出现在我的梦里,仿佛手里一直拽着它的尾巴,陪它在山坡上吃草,陪它在堰上饮水。

姐姐第一次离开家,母亲一宿一宿的不合眼,对女儿强烈的思念盼着她早些回来,但又怕回来,因为下次临行前家里的空气会让每一个人窒息。

        二 


姐姐的求学之路让穷困潦倒的家雪上加霜,那时候二哥刚好六年级,在经历无数次的逃学之后偷偷坐上了去银川的班车。二哥就像落入泥土里的一粒尘埃,从此便失了音讯。家里人虽然着急,但在那个信息闭塞的年代除了等待并没有其他实质的办法。

年关将近的时候,乡亲们每天都会盯着豁岘,满心期待从公路尽头驶来的班车,因为上面载着在外奔波了一年的亲人。母亲也不例外,闲的时候亲自看,忙的时候打发我看,每次班车的出现都伴着我声嘶力竭呐喊。

“娘…!班车下来了!赶紧来!”母亲总会停下手里的活,站在公路边期待梦中的重逢,望儿不见的忧伤像蛀虫一样夜夜啃食着她的身体,生了华发,老了容颜,留下思念的印记。终于,在经历无数个希望到失望的循环后,母亲如愿等到了那一天。

车已经停下,母亲来不及洗掉粘面的手,从家里冲出来,一下子扑到跟前。车门打开时,邻居爷爷的女儿先走了出来,母亲又一次失望,但这次失望的惆怅并没持续太久,紧跟着车门里闪出了二哥瘦小的身形,那一刻,母亲的哭声撼动了脚下那一方厚重的黄土。

二哥穿着一套西装,瘦小的身行和肥大的衣服极不相称,就像丰收时节农田里的稻草人,一个十字架挂着一件衣服,左右手拎着提包走路的样子像极了稻草人随风摇摆的姿态。那一年他只有十二岁,从此再也没有停下奔波的脚步,直到多年以后母亲埋怨他没有好好读书时,二哥流着泪回了母亲一句。

“穷屁着咋念来?”

短短的一句话道出了无尽的心酸与不甘,生活改变了一些人,也成就了一些人,最终还是没了重来的机会。

        三


六岁的孩子正是顽皮惹人嫌的时候,好不容易捱到上学的年纪,家里人像送瘟神一样迫不及待的打发我去了学校,第一次踏进校门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不管如何回忆,都无法想起人生中如此重要的时刻,或许是大脑的选择性回避。

一个花布“搭子”便是我的书包,花布就是那种老电影里经常看得见的农村人穿的大棉袄面子,大红大绿,上面印着富贵牡丹。“搭子”也就是袋子。我的“搭子”里并没有书,与其说是书包,不如说是干粮袋子,早晨出门的时候里边装着一块馍馍,搭子被撑的鼓鼓的,显现出了原有的形状。当馍馍都进了肚子,搭子干瘪的只剩下一张皮囊,放学回家时候索性揉成一团,揣在兜里,于是就有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上学的时候和学生一样背着书包,放学的时候像放羊娃一样两手空空,我成了介于学生和放羊娃之间的第三种人。

后来,不知哥哥从哪找了本一年级语文书,那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本课本,但并不懂得好好珍惜,短短几天,原本平整的纸张变成了一个毛球,我总是撕掉两侧已经破烂的部分,企图恢复它原有的样子,最后直到全书剩下最中间的几张,第一次读书就破了万卷。

也不记得自己是否拥有过本子和铅笔,是否写过作业,在学习上是否有过收获,人生中最初的几首儿歌,最初的几个数字是否来自那个时候,说实话不得而知。只有生活中的一点记忆苟延残喘至今。

记得有一次下课,旁边的女生一直坐在凳子上,朋友叫出去玩也不起来,我从她局促不安的眼神中发现了秘密,她尿裤子了!然后每个人都收到了我的小喇叭广播并进行了围观,可怜的女孩瞬间就哭了,我也因此招了埋怨,不过报应实在来的太快,没过几天我也尿裤子了。

大概是课间玩的太开心,直到上课铃响起才想起水火大事,但为时已晚,只能强忍着逐渐膨胀的膀胱给与的压力,熬了半节课后,终于鼓足勇气举起手,这时痛苦已经远远超越了别人的嘲笑。我一下子窜出教室,奔向了厕所,最终在厕所门口解裤带的那一刻顺利崩盘,伴着极速的心跳,一泻千里的畅快感随着温热的尿液传变全身。那时候裤带都是妈妈缝的长布条,系的时候常常打个活结,一拉就开,可是那天死活找不到头,可能是憋尿占据了太多的精力,同样当把精力放在解裤带上时,也就没有多余的力气控制膀胱逼尿肌了。

当心跳恢复正常的时候才感觉到下身的冰冷,最后战战兢兢的来到二哥的教室前面,在窗户前晃来晃去的举动成功引起二哥的注意,他从教室出来一眼看出端倪,把我领到厕所脱去下身所有的衣服,然后使劲的拧,完成了初步的干湿分离,然后拿走了外面的裤子,只给了我一条线裤,让我躲在水房背面自然风干。

我心急如焚,埋怨着秋日的阳光不够强烈,那样就能快速的消除尴尬的痕迹,但事与愿违,课间从水房边探出一个脑袋后便出现了无数个脑袋,我被围观了!但我比那个女生坚强,并没有留下一滴眼泪,放学也只穿着一条线裤,回家后当二哥从书包里拿出裤子的时候,他的书已经被印湿了一大片。

这便是我少有的尴尬时刻,那一年我六岁,二哥十二岁,我一年级他六年级。二哥的教室和我的教室并排挨着,课间经常可以碰到。有时我也喜欢趴在窗户边张望,有时也在门口晃来晃去,以便引起他的注意。尿裤子的时候成功地晃出来分担了我的尴尬,过元旦的时候也成功的晃出来,我得到了一个橘子两颗糖,分享了他的快乐。

在小学六年级算得上大哥级别,有这样的大哥罩着,自然就多了一份优越和底气。所以即使一本书都没有,我也愿意呆在那样的环境中。但第二学期情况急转之下,二哥已经去了银川,我便没了依靠,记得开学的时候姐姐把我领到教室,我哭着跑出来,来来回回好几次,最终恐吓和诱惑都没能把我留在那间教室,我顺利的失学了。

失学的原因,二哥只是个引子,最主要的还是我意识到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骄傲的自尊心最终成了我没跨过去的一堵墙。上学的第一件事是报名,就像车票一样,是必须的通行证。那时报名都是学校统一组织,交6块钱的报名费后登记,但我却缺少这个关键环节,母亲说给班主任老师说好了,先欠着,等后头卖了鸡蛋就补上,但我并没听从母亲的话,走进教室总有种被裸视的感觉,比尿裤子被围观更难以接受。

      四


失学的那半年,我又成了山里奔跑的野孩子。在农村很多这样的孩子被判了死刑,已经认定不是读书的料,一辈子注定捣牛后半截子。大哥说家里的地都不够他和二哥种,如果再加上我,兄弟三人就该打架了,所以我上学的事又被提上日程。

秋天麦口里入学的时间很快到了,终于在失学半年后再次踏进校门,这一年的我改变了不少,即便是欠着学费,我也乐意去上学,最主要的是因为我报名了,欠下的只是书本费。

逢上赶集的时候,母亲就会拎着攒了一个月的鸡蛋去卖,换上5元钱交给老师,这样的情形从开学第一天一直持续到放学前一天,成就了我生命中最初的分期付款,母亲用一颗一颗的鸡蛋换取了我五年的小学生活。

五年内,风雨无阻,日日丈量着三公里的路程。我总是第一个到校,即便是要求九点才到校的冬季,依旧会提前很多。用路上捡来的树枝生起炉火,等到其他同学到的时候,我已经吸收了教室里大部分的冷气。

冬天的手背上常有一层厚厚的垢痂,但并不同于将军的盔甲,没有任何保暖作用,手冻肿后涨得跟馒头一样,皲裂的口子流着脓血,异常瘙痒,实在忍不住的时候点上一根扫竹,用燃烧冒出的烟熏上半天,但从没听到有人说这法子管用,都是等到来年阳光温暖以后才会慢慢好起来。

夏天最怕下雨,别说雨伞,就连一块完整的塑料都很难拥有,只能把编织袋子顶在头上,后来看了电视才知道有些地方戴孝就那样,所以即便是浑身湿透,我再也没顶过袋子,心里一直向往着一双雨鞋,一把雨伞。

“细雨蒙蒙落江面,船头撑开花纸伞…”这是我对雨伞最初的认识。学校有一年编排这个舞蹈,费了很大劲才凑齐了雨伞,演出的时候彻底惊艳了我,原来雨伞会自己转,转起来还是那么美!

下雨的日子,教室里总会空出很多座位,孩子们无法驾驭湿滑的路面,与其置身危险,倒不如安安稳稳地待着。有一次我卡在离家10米的半坡上进退两难,雨声淹没了我的呼喊,等了好久才盼到母亲出现,那一刻泪水夺眶,所有的委屈倾泻而出,但很快又融进了雨中。

我无法埋怨这个为我操劳的人,我的快乐里都是她的辛酸,我的辛酸里都是她的痛苦,这一切,胜似一切语言。

农村的孩子都没有吃午饭的习惯,学校离家也就短短三公里,但很少有人回去,其实农忙时节就算回去,未必会有一顿午饭等着,所以每人每天书包里都背着干馍馍。我一直不愿背馍馍,一扛就是一天,一天就吃一顿晚饭。母亲为了避免我饿肚子,每天早早起来收拾早餐,有荷包蛋,有白水煮面,还有白水鸡蛋面,最爱吃的还是荷包蛋,那是从我的书本费里挤出来的一份口粮,实属不易。现在1.88的身高有基因的影响,最主要的还有得益于荷包蛋营养。

        五


西海固那时候很出名,联合国都知道,归根结底摆脱不了一个穷字。教室都是土坯房,课桌五花八门,凳子都是长条凳,有时三个人挤一个,有时四个人挤一个。刚入学的时候,长凳一头的人站起来时另一头经常会压翻凳子坐在地上,不过大家还是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状况,当一头起来的时候另一头早早的做好准备,到后来即便有人故意恶作剧也不会轻易上当。

有一次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来学校视察,学校全体人员在公路两边列队,保持微笑的同时嘴里一直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看见车队,第一次看见外国人。他们也没让我们失望,精神鼓励的同时也带来了可观的物质,满满的两大汽车桌椅,原有的那些老古董光荣的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不过最开心的还是我成了第一批享用那些桌椅的学生。

一年级的时候我是留级生,再加上那时候身材就比较高大,被老师委以文体委员的重任,没想到一当就是好几年,说实话我干的并不好,曾被老师吐槽过整队的声音还没有一班的女生洪亮,但我的地位一直都没撼动,我想可能得益于当时的结拜弟兄。

六个人稀里糊涂的组成了一个圈子,把持着班级的大小事务,六一的演出节目,学校的篮球比赛,不管什么活动都会有我们的影子。老大在小学毕业后就结婚了,其他人这几年再也没听到音讯,唯有老六一直有联系,小学初中我两一直同桌,高中又一起租房子,十一年的时光成就了一份沉甸甸的友谊。这两年虽然见的少了,但丝毫没有疏远,只要一见面就能立刻回到儿时的状态,这可能才是朋友应该有的样子吧。

那时候虽然是文体委员,但并没有得到班主任李老师的亲昧,反而经常得到那根戒尺的眷顾。那应该是上学的时候我最怕的东西。戒尺是李老师亲自制作,形状类似棒球棒,他经常告诉我们戒尺的光辉历史,他带了几届学生,打出了几个第一,神采飞扬地讲述和我们的沉默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曾多次领教过它的威力,“写”的秃宝盖多了一个点,满腔怒火的“腔”读成了“空”,这些都是用疼痛换来的不可磨灭的记忆。现在我也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大宝,但并没有取得可观的实效,大宝依旧固执的写着错别字,让我不得不感慨时代的变迁,看来挨板子真的不适合现在的学生了。

挨了李老师无数的板子后依然不知道自己的学习是什么水准。那时候班里学习最好的是一个女生,乖巧懂事,是人人都喜欢的那种乖乖女,所以理所当然的囊括了无数个第一,无数个三好学生,每年六一她都是我最羡慕的那个人,总觉得和她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样的羡慕一直持续到五年级,班主任换成了姚老师,那年评三好学生的时候姚老师居然在黑板上同时写上几个人的名字,当看到我的名字时一度产生了错觉,然后老师一个一个的写上成绩,没想到居然是我第一,当时我把头深深地埋进桌仓,最后索性坐到了桌子底下,到现在都没理解当时的行为,不知道是羞愧还是激动,就这样我第一次当上了三好学生,在小学最后的一个六一接受了那份荣光。

        六


六一是孩子们快乐的海洋。”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儿吹响我们,我们向小鸟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至今我依旧清晰地记着这首歌的旋律,身体里跳动着欢乐的音符。那时的六一不仅是孩子的节日,更是整个乡里一年一度最浓重的聚会。

我就读的小学叫三合小学,坐落在三合乡,之所以叫“三合”是因为三道岔在这里交汇,形成了方圆数十里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三合小学也叫中心小学,岔里各个行政村的小学是它的附属,每年所有的村小学汇聚一起到中心小学共同庆祝六一,成就了那时难得的壮大场面,那几年经久不衰。

学校没有统一的校服,但六一有统一的着装要求,一般都是白衬衣、青裤子,白胶鞋。家长都会提前给孩子准备,衣服相对容易,扯上二尺的确良做件白衬衣,裤子不用刻意准备,大多颜色相通,最麻烦的就是白胶鞋,不是所有家庭都能买的起。

那时候鞋都是妈妈纳的千层底,黑色条绒面子,离白色确实差的很远,我也没有年轮中他们三人的智慧,没想起老师的白色粉笔,所以一双白胶鞋也成了六一的苦恼。但是这样的苦恼是短暂的,很快就被节日的快乐淹没。

一大早,母亲煮了几个鸡蛋,那是母亲能给我的最好的东西,也是最奢华的零食。各个村小学扛着彩旗,打着鼓,从三个方向浩浩荡荡的涌向中心,人流像水流,演绎着三合最美丽的故事。处在中心的我总会有一种优越感,与其说是优越感倒不如说是东道主心态,敞开心扉,去欢迎每一个朋友。

已经忘却那样的盛会有多少具体的流程,有没有领导讲话,有没有模范代表发言,那些都已经不重要,最期待的重头戏永远都是文艺汇演,各小学拿出精心编排的节目,为乡亲们奉上一场精彩绝伦的视觉盛宴,舞台周围总是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不管多忙,家长都会放下手中的农活,去看看自家的孩子,母亲也不例外。有一年我表演相声,是一个因单位进制不清引起诸多误会的故事,没有任何经验的我只能把台词背的滚瓜烂熟,过程平淡无奇,全程无笑点。母亲说我没有穿马甲,邋遢,一点不精神,那一刻我才明白母亲关注的不是相声本身,而是我能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挺胸抬头,目光直视。

      七


同热闹的六一一样,还有一个热闹的假期——农忙假,那是属于一代人独有的记忆。家乡的气候限定了一年一季的种植规律,夏粮收获一般在暑假,秋粮一般赶在国庆假,都不需要特别的假期,唯有春耕的忙碌才能准确诠释农忙假的必要性。

农忙假的根本就是劳动,孩子们虽然经常唱着爱劳动,但心里总带着抵触情绪,那是我最不喜欢的假期。农村不养闲人,春耕时也没有闲人,即便是孩子,也得跟着家长的节奏,拉牛、打胡结、送干粮,努力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用行动诠释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人生真理。

比起学生,老师则更需要农忙假,那时候两口子都吃公家饭的叫双职工,是农民的世界里不可企及的梦想。一个人吃公家饭的叫单职工,很多老师都是单职工,个人觉得这主要归咎于当时的包办婚姻。

家长送孩子读书的初衷就是认几个字,并不指望能够立业,所以成家才是需要张罗的大事,有些孩子很小的时候家里就给说下了一房媳妇,也就是所谓的娃娃亲,不管走的多远,飞的多高,都被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的牵着,最后还得回到生他养他的土地。很少有人试着挣脱这样的束缚,因为那样一定会被扣上忘恩负义的骂名,最后全家人都得背负着承重的精神负担,丢了活人的根本。

单职工微薄的收入不足以支撑全家的生活,妻儿依旧守着大山深处的几亩地,操持着日常家务,忍受着黑夜孤独,像春耕秋收这样忙碌的日子已经力不从心,老师自然成了出力气的主力,他们拿起粉笔是老师,卷起裤腿就是庄稼汉。每个周末,总能看见老师骑着二八大杠回家,然后带着泥土的气息归来, 撒下一粒粒希望的种子。

        八


小学最开心事就是包书皮,每次一拿到书就忙碌这件事,其实也就包个语文数学,用的都是前一年美术音乐之类的大书纸,质量远远比不上现在的牛皮纸,不几天就磨破了书角,又得重新包,一直到放假的日子临近,这样的重复才会结束,崭新封面得以重现,就和开学时刚拿到一样。

其实也就封面一样,书的里边早已面目全非,布满了我的笔记和涂鸦。那时候不管如何小心的保存, 书总会卷角,总是争着破万卷,从不顾及我的笨拙,在似懂非懂之时就挥手告别,将那些涂鸦从记忆里一并带走。

包完书皮就该订本子了。揭上几张白纸,裁成需要的大小,然后用线穿起来,变成了一个个课堂笔记本、家庭作业本。一面写完了翻过来接着写,有时候薄薄的白纸并不能承受如此的重视,特别是用钢笔的时候,翻过来写的根本无法辨认。

这两样手艺都是从哥哥姐姐那继承而来,上了高中就很少再包了,不成想现在还能用在姑娘的书上,每当书的上角出现一片树叶时,大宝总会惊讶的张大嘴巴。

小学最困难的事莫过于寒暑假作业,语文老师总会布置生字作业,每天都在努力的写,可就是写不完。记得有一次放学没几天,和同村的伙伴闲聊时得知人家已经写完了,当时我的心里生出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痛苦,一度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还有一次发了一本暑假作业,在姐姐闺蜜的帮助下一天就完成了三分之一,但剩下的三分之二依旧持续到了最后一天,还是没能够合理分配自己的热情。这可能是我一生的弱点吧,对一件事情不能保持持续的热爱,当新鲜感过后失去挑战的时候热情便会消退,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词解释这一切,那就是不屑!

        九


时过境迁,我和妻子过上了两地分居的日子,妻子任教的学校刚好是三合中学,我曾经的小学就依偎在旁边。校门两边围墙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团结活泼,严肃紧张的标语早已不见,只有国旗两边的松树还依稀留存着旧时的影子,那些我曾经亲手浇灌过的松树和现在我一样高大挺拔,只是校园里的读书声没了往日的热闹光景,一个个空荡荡的教室散发着悲凉和孤寂。

在教育资源高度集中的今天,乡村学校已经没了生源,经济条件稍微好点的家庭都把孩子送去了县城,即便乡里的学校一样免费,一样供应着爱心午餐,家长还是不想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我的小学正在一步步消亡。

虽然这些记忆的碎片不能完整的拼出我的小学时光,但依旧赐予了我时代的烙印,沉淀了最初的梦想,拼的了人生中的第一桶财富,才得以成就今时的斑斓世界,足够一生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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