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风第十九篇
《二子乘舟》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
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
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这是春秋时期卫国的一段公案。
话说卫国有一奇葩君主卫宣公,做世子时偷了老子的妾,还生了个儿子养在民间。好在承袭君位后良心还没坏透,还知道把人家母子接回来,并且让这小孩儿当上了世子。
对了,这小孩儿就是伋子,正是这《二子乘舟》故事的主角之一。
慢慢儿的,伋子长大了,该娶媳妇儿了。辗转定下一门亲事,姑娘是齐国的公主,出了名的大美人。接到卫国,宣公一看,是盘好菜,我先尝尝吧,反正儿子还小,回头再寻摸别家姑娘得了。
就这么着,媳妇儿变小妈了。
齐国公主史称宣姜。宣,代表她是宣公的媳妇儿,姜代表她是齐国人。对啦,齐国是姜子牙的封地,后人都是姓姜的,比如春秋五霸之齐桓公,名字就叫姜小白。那时候的女人都没有名字,所用的代号都是依附父家和夫家。
扯远了,拉回来。
这段“佳话”在当时也是颇为轰动,街头巷尾被老百姓“津津乐道”,还编成了歌谣,后来《诗经》中也有收录,即《新台》和《墙有茨》,这里不做细说。
宣姜后来也生了俩儿子,寿子和朔子。
寿子性情温厚,跟伋子是一路,俩人经常就伴儿。
朔子随他爹,鬼心眼儿多,一掐一股坏水儿。他早就看出来,老爷子想易储了,这对他来说,可是好事儿!但是呢,还得费点心思好好筹谋筹谋。为啥?
伋子品格人缘都没问题,卫宣公对这个正牌世子本人是没什么意见的。这易储的想法,说到底还是为了讨好小老婆——宣姜。问题是,宣姜有俩儿子。朔子还是小的,上面还有个哥哥,就算是老爷子废了伋子,这好事儿也是先落到寿子头上。唉,不管了,眼前还是先把伋子除掉再说!
其实寿子也看出来了,但是一来他和伋子交好,二来他本人也是谦谦君子,根本没有争储之意。卫宣公偶尔对伋子鸡蛋里挑骨头,他还有意帮伋子说好话,稳定宣公情绪。闹得宣公心情很是郁闷,老是抓不到能坐实的把柄,怎么拔出这眼中钉呢?
这时,朔子出了个主意:借刀杀人!
明着派伋子出差公干,暗地里在沿途埋伏杀手,假装强盗掠货杀人。
宣公一听,好!就这么着了。父子俩狼狈为奸,就这么定下毒计,杀子害兄!
奸计已定,朔子一转身,跑到寿子跟前,把他父俩的计划算盘告诉了哥哥。
怎么着?千年祸害改过自新了?不是!他之所以这么干,是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寿子知道这件事以后,肯定会有两个动作:一,向宣公求情;二,给伋子通风报信。这一来,寿子在宣公这的印象分一定会大打折扣,将来朔子再有什么打算也好便宜行事。伋子那边呢,也不怕他跑路,无所谓,反正这个卫国世子他是做不成了。
果然,寿子跑到宣公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求了半天,把宣公弄烦了,直接撵出去了。没辙,又跑到伋子那里,说大哥,咱爹要杀你,你赶紧跑路吧!
没想到伋子更轴,闷了半天,来一句:“既然咱爹不想让我活,那我就去死吧!谁让他是君又是父呢!”
转眼就要出发了,走水路,寿子前来送行,带着一大坛子美酒。
这一别,就是永诀。想到这里,寿子忍不住落泪,泪珠滴入杯中,伋子忙接过来一饮而尽。
寿子:“这酒污了……”
伋子:“正欲饮吾弟之情也!”
兄弟二人心事沉重,各不言语,只是泪眼相对,彼此劝酬,一杯接着一杯。
不多时,伋子沉沉醉去,寿子却还留着几分清醒。他内心五味陈杂,最后看了一眼鼾鼾沉睡的大哥,毅然转身上了公船……
许久,伋子被一阵河风吹醒,岸上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手边一支竹简,上书八字:“弟已代行,兄宜速避!”
伋子一身冷汗,这一下真是彻底醒酒了。急急忙忙另找一艘船,追上去。
然而已经晚了,贼人已经将寿子杀死。
伋子抱着弟弟的尸体,痛哭流涕。
“我才是真正的伋子,你们要杀的是我!”
……
……
当贼人心怀忐忑将两颗人头献至朔子跟前时,换来的却是一份比预期更为丰厚的奖赏。之后宣公病故,朔子顺利承袭君位。
伋寿两兄弟魂消魄散,而这段故事被“思无邪”的《诗经三百篇》承载至今。在礼崩乐坏,情义凉薄的春秋时期,众人熙熙攘攘,都在为名利奔走,更凸显出他兄弟二人真情可贵。
特做《长相思》一阙,聊表哀思。
子乘舟,
子乘舟,
凭泪轻污金酒瓯,
共酌江水忧。
凉春秋,
薄春秋,
血泪春秋情义休,
空余江水忧。
P.S从年龄和性格这两个角度分析的话,寿子更像是伋子的儿子。以齐国女人的一贯做法,这事儿不是没可能。话说回来,就算是父子,做到这份上,也够可以了,你再看《郑伯克段于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