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基本上处于半下岗状态,就和妻子在老家县城开了家小店,楼上住人,楼下开店,租金每月六百,根本挣不出来,有时还得从积蓄里贴点儿。
前两天回县城办事儿,住在老汽车站旁边的商务酒店,离当年开店的那条街不远,遂生故地重游之念,就信步过去逛了逛。远远地映入眼帘的一幕令人不免唏嘘,原来车水马龙的街道,已是满目疮痍,一片萧条。而我们当年住过的地方,建筑全被推倒,变得面目全非。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了。
这时候,电话响了,打开一看,是三十多年前在城南读书时的女同学,从毕业之后,仅在同学聚会时见过一次面。女同学说,有件事想让我帮个忙。
我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中午饭点了,说,我人在县城,中午我请你们吃个饭,咱们去小红楼吧,边吃边聊。
女同学说,你回县城了,我来请你吧!我和她开玩笑说,大小是个老板,哪能让女士请吃饭呢?
又叫了我的铁哥们吕兄弟一家,我们在小红楼叫了煎饼卷小葱、干煸肉丝、红烧昂刺鱼、蒜炒嫩黄花、猪耳朵拌黄瓜,青椒肥肠、青椒土豆丝,给孩子点了份清蒸大虾,又点了萝卜肉馅和茴香肉馅两份饺子,因为下午着急去市里赶高铁,只点了两瓶啤酒,给孩子们上了一瓶山楂树下。
女同学六八年的,我与吕兄弟应该叫她大姐,中午她专门把她的漂亮的女儿叫了来,说孩子大专毕业两年了,一直没找到工作,问我能不能想办法给找份工作。
一辈子同学两辈子亲,孩子的事是长辈的责任。我说我试试看,问题是小女孩谈了对象,挺麻烦的,我和小女孩说,和对象商量商量,两地隔空恋爱,面临一定的挑战。
吕兄弟开出租,自县城往市里来回接送客人。我们在饭后去接了一个小姑娘,做美容的,山西太原人。她说她是美容导师,公司总部在青岛,她常来县城指导连锁店员的工作,小姑娘身材苗条,衣着时尚,妆扮如同影视明星,谈吐优雅。她说,她来自山西,特喜欢吃老陈醋。吕兄弟把小姑娘送到指定的地点,帮她搬下拉杆箱,我们驱车去火车站,时间尚有四十几分钟。我担心误点,吕兄弟说,我走滨河大道,一路畅通,应该赶得上。
车子停在候车楼前的甬道,还有十五分钟发车,吕兄弟老在市里转悠,路况熟悉,车技娴熟,时间赶得恰到好处。临别的时候,他说他要到维修站看看车,车子老有卡顿。
火车缓缓行驶的时候,吕兄弟问候我坐上车了没有,我说已经开始出发了。吕兄弟说,转我五百块,我有急用。我立马微信转给他,我估计他修车钱没带够。吕兄弟租的别人的出租车,车况一般,老出毛病。
在老家的这两天里,本来联系上学时另一个同学一起聚聚,中午电话不通,下午视频不接,晚上吃饭时,他视频回了过来,人瘦了一圈儿,形容枯槁。他一脸沮丧地说,他人在省城,前些日子一直感觉屁股痛,谁想来院里一查,大夫说得了癌症,我安慰了他几句。但内心非常的不安与难受,我从老同学的声气与体相感觉到,时间,对于他来讲已经不多了。
与吕兄弟相约,等暑期从上海回来,我们一道去看看他,如果他近期有什么不测,一定提前告诉我。
挺好的一个人,真诚豁达,热心实在,从上学到现在一直没断了联系,口罩期间经常视频喝酒聊天解闷。年前和清明前还分别打电话约我来县城喝酒,因时间关系未能如愿,甚憾!
平素喜欢写诗,在县医院旁边开了一家专治腰椎的理疗院。他可能是目前同学中惟一具有耕读精神的文人骚客。闲时读书,忙时稼穑,把晨耕暮读演绎得充满了诗情画意。
而今同学光阴惨淡,生命无多,令人不免怅然涕下。
县城驻留的短短时光,“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朱熹),深感“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录陶渊明诗一首,感怀此情此境:
杂诗
【魏晋】陶渊明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
以及当勉励,岁月不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