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从来没有受过如此漫长的痛苦,要不是阿瑶在旁边鼓励,她根本就无法坚持将黄色的种子放到嘴里,经受一轮又一轮的折磨。她就像绝望的西西弗斯,一次一次把石头推上山顶,又无奈的看石头从山上滚下来,残忍地从她身上碾过。
她哭着对阿瑶说:“我不受这个罪了!让我再回到那个麻木的状态吧。”阿瑶的回答温柔又坚定:“如果你决定不再见你的女儿了,我可以答应你。”林青骤然清醒收住泪水,不仅悲哀起来:“可是我现在都想不起来我女儿的样子,我忘记了关于她所有的一切。”
阿瑶走近,看着她的眼睛:“那就首先想起来你自己是谁?”林青抬起头看着阿瑶的眼睛,她的瞳孔里面映出了自己的模样 。那是一个头发蓬乱面目憔悴的女人,白色的纱衣掩不住满身的伤痕,尤其胸口的那个空洞触目惊心!
最后一个苍耳太难找了,太难去除了。好像天宫派出了十万天兵天将攻打花果山,那猴子依然逍遥法外,最后还得如来佛祖亲自出面。她曾问过阿瑶,最后一个苍耳里面到底是什么?阿瑶说:“那是你的不配得感。”
林青恍然大悟,身上的经络仿佛一下子都通了,那些黄色的种子都有了方向,身上的痛都找到了缘由。她是一个不配的人,不配着床于妈妈的子宫,不配赖在妈妈肚子里十个月,不配被生下来来到世界上,不配体弱多病坚持活下来,不配熬过寂寞孤独的童年,不配坚持学习逃出困顿的家庭,不配结婚生子……
种子的每一次的寻找就像在冲刷她血液里的不配得感,经过了千万次的痛苦和疼痛的清洗,最后血管就像植物脉络的一样清澈了。林青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松,浑身的感觉越来越畅快。终于有一天她感觉头皮痒痒,用手一挠,抓出了一个小小的虱子。
林青一阵狂喜,大喊大叫着冲出房间:“我的苍耳出来了!最后一个苍耳也出来啦!”她看见了外面山清水绿,繁花似锦,每一个人都在看着她微笑,祝贺她突破性的进展。她看见山峦起伏,蓝天白云,红衣的阿瑶和白衣的离师傅,站在对面石拱门里对她微笑点头。
林清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拥有这个世界,也被这个世界所拥抱。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座山一股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和她产生了链接。他们都在告诉林青:你值得这一切,你配拥有这一切。
这时她忽然听到有婴儿啼哭的声音,她连忙循声而去,扒开茂密的菊花丛,一个粉粉嫩嫩的婴儿出现在她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