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人家的孩子多是早熟些的,回家的路上,学文低着头没再吭声。
从小到大听到的冷嘲热讽不算少,看着别人家孩子叫着爹地或者老窦,心里该是羡慕过嫉妒过多少回。三四岁时还傻傻地问阿娘,问一回阿娘哭一回,后来他也就不再问了。
林冠中摸了摸他头发,他这才憋出一句话:“阿爹从前为什么不要我们?”
阿爹回来,他知道阿娘心里是欢喜的,他当然也欢喜得紧,可是前面那些他想阿爹、需要阿爹的时候,偏偏阿爹又不在。
“阿爹不知道有你呀!”林冠中叹口气,蹲下来扶住学文的双肩,“阿爹知道你们吃了很多苦,阿爹不是不要你们,相信我,下午我们去找你阿姐,我会给你们讲一讲我和你们阿娘的故事。”
小家伙点点头,伏在他肩头,从自己记事以来就向往的宽厚坚强的父亲的怀抱。
陈玉芬梳洗完毕,收拾了一早被弄脏的床单、浴巾去洗,忙完从卫生间出来,两父子已然拎着早点回来了。油条、豆浆、糯米鸡、云吞面,学文说阿爹怕阿娘累饿了,所以特地多买了些。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他却一副泰然自若状,殷勤地一样样端到她面前。她到底是怕他在学文面前与自己太过亲昵,只得拉他一起坐下来,一家三口的早餐便是宁静温馨。
吃完饭,学文自告奋勇去洗碗,林冠中就拉了玉芬在镜前坐下。许是习惯使然,她仍是一身黑衣,长发在脑后盘了光滑的发髻。这原是从前疍家寡妇人家的打扮,他站在她身后,伸手就要去松她的发髻。
“别……”她弱弱地按住他的手,“有白头发了……”心中猜测自己这样子大约他是忌讳的,又多解释一回:“家里没有颜色衣裳……不然我明天去女人街买一件,你别往心里去。”
男人的手原来也是可以这般轻柔灵巧。他抽了发簪,拿梳子慢慢梳开她长发,软软地散在肩边。
“你看,你还和那年一样,还是我的小美人鱼。不,你是我爱的人。”他蹲下来让她看自己发心,“我不也白了不少?你知道我们中国人讲的就是白头偕老。”
毕竟不再是少女,他拗不过玉芬,双方各自坚持与妥协下,他便将她长发松松地挽了个弯,又去安安房间翻出来唇膏,给她两颊和唇上分别染了染,整个人也就有了些颜色,不复平日素净到全无生机的样子。
既觅得玉芬,酒店自然是不要住了。他说再不要离开她一步,于是好说歹说也要拉着母子俩陪他一起回酒店退房拿行李。等到她惴惴地随他进了房间,顿觉自己那小小公屋简直就是陋室,阿中住在那里实在太委屈,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终是忍不住将这意思说了出来。
林冠中闻言一乐,拍拍学文,“你阿娘觉得酒店舒服呢。那不如咱们叫你阿姐回来陪你,我陪你阿娘在酒店多待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