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是位瘦小的近视眼小姑娘,她留给我的印象基本上都是灰色的,阳光,可爱的成分很少,有的差不多是娇情,懒惰,怕学习。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年级开学不久,我好多次看见她在校门口抱着父母的腿又哭又闹不上学,也多次劝她爸一定要把孩子领进教室,甚至陪读上一段时间,但最终的结果都是她爸抱起她哄着回家了。到了二年级,她的这种故事好像再没有发生过,但却派生了新花样,那就是不写作业,只要老师要作业,她就以哭吓人,以找借口不到学校拖延。在三年级时,有一次因为老师向她要作业,她便冷不丁的用头撞墙,磕桌子,小小年级竟然说是活不成了,吓得当事教师再也不敢执着的向她要作业了。可能是后来因为她有这样许多的故事,或是老师降低了对她的要求标准,四年级相对平稳一些。有着这样鲜明个性的学生,没有想到五年级轮到我教他了,我又该如何教育她呢?至少我现在觉得很无助,也很彷徨!
上学期在学习之余我经常夸她,哪怕比昨天好一点点,我都会表扬她,对于作业也管得松一些,因为我不想让她用头撞墙,磕桌子,或是天天找借口逃学。我们相处得还算平稳,结果她的考试成绩很差。这学期想对她严格一点,作业跟得紧一些,谁知她的老毛病又来了,而且时时标新立异:今天他爸打电话,说孩子肚子痛要请假看病;明天她妈说孩子作业丟了,真的找不见了;有时候想放学后留她补课,她又说她妈让她回去有事……这才是开校的第四周,她的问题层出不穷,我多次告诫其父母,这种纵容要不得,一定要管理方面支持我,但收效甚微。
(2)
今天,批阅她的作业,问题很大,一是错题太多,二是空白太多。本想中午放学后留她补补课,谁知她站在我办公桌前,竟然不是马上改正错题,反而带着哭腔一个劲儿的说她妈在路口等她,说着说着,她见我没有动静,那眼泪便哗哗的流下来,这种流眼泪的速度,实能堪比排戏入情的电影演员。看着她这种情况,我不由得生起气来,大声训斥到:“哭什么哭,今天我必须让你把错题改完”,谁知此话一出,她竟然把头往后一仰,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好家伙,那哭声,虽说不能响彻云霄,惊天动地,但在教学楼内回荡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以至于巡视教学楼安全的温教师急忙跑来,“王老师,怎么了”,面对温老师关切的询问,我尴尬而又无助回答:“没事,这孩子作业错误太多”。我知道,温老师肯定是在善意的提醒我:千万不要体罚啊。回头再看她,但见她小口洞开,仰天长啸,那极为高亢的腔调便是从那幽幽的喉舌里喷涌而出……
旁边参与改正错题的苏宏飞同学也忍不住对她说:“有你哭的这些时间,那些题早就做完了”,我也生气地再次训斥:“你看人家,你有什么好哭的,还等什么,快做!”。但她依然在我的办公桌前演唱着那让人煎熬的高亢进行曲。我实在不忍心看她到这样难受,更不忍心让我这么难受,便试探着问道“今天你把作业拿回家,中午到校能保证把错误题改正过来吗?”她一听,眼神向我一瞥,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说:“那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如释重负的拿起作业本连向我敬个礼都来不及便去了教室,苏宏飞同学说:“老师,你不应该让她先回去,她回去肯定不做,她经常这样骗老师”,我笑着说:“先让她回去吧,下午我们再说嘛!”。这时,楼内传来“腾、腾、腾”快速下楼的脚步声。透过办公室的窗户,我看到那瘦小的身影一溜烟向校门口跑去……
(3)
下午第一节正好是我的阅读课。因为好几天没有处理配套练习了,我便集中讲解练习册当中的部分难题。在让学生纠错的空当,我来到她的座位前:“你把中午改正的错题拿出来我看看”。于是她先是在书桌箱里找,然后又在书包里翻,翻来翻去,就是取不出来。为了保证课堂秩序,我只好先让她坐下慢慢找,我们继续进行其他内容的讲解。其实,大凡是老师,大家都已经知道这孩子找不找的结果。下课时,我瞅了她几下,见她还在那儿捣鼓,便再没有追究,但我的心里已经开始了这场持久战的谋划。
活动课,我把她叫到办公室,一番对话之后,我们便拉开了这场战争的序幕。 “你的作业找到了吗?” “找到了” “现在作业在哪儿?”“在教室”“那你现在取来我给你检查,行吗?”“行”“那就取去吧!”。
我在办公室等了五分钟,还不见这她回来,便想到教室一看究竟。但却没见到她。正好班主任组织学生打扫卫生,我问:“见到XXX了吗?”,班主任说:“刚才她来找我,一脸痛苦的样子,说是肚子痛的不得了,让我一定给她爸打电话,并要请假看病去,现在很可能在校门口等她爸爸哩!”,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教育这个孩子的过程中忽视了一个重要环节——与班主任的沟通交流。我简单把情况给班主任说了一下,然后说:“今天她爸来了我接待”。我必须和他要好好再谈谈。
好在我的课代表是位极其负责的同学,她一听我在找XXX,很快到校园就去找,并不长时间就领到了我的跟前。看着她低头不语,我没有发脾气。我想,她肯定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逃避,于是便问:“你不是取作业了吗?怎么这么长时间?”“我肚子痛,想去上趟厕所!”“你上厕所了没有?”“没有”“那现在就上去吧!”。我同时安排我的课代表:“同学肚子痛,我们要关心,麻烦你陪着她上趟厕所,行吗?”“行”,我的课代表答应得很爽快。她们走出办公室,我的做法惹得同事们呵呵的笑……
十分钟过后,我的课代表领着她再次来到办公室。还没等我开口,我的课代表首先向我告状:“老师,她上厕所完全是谎话,到了厕所,她根本就不上”“怎么回事?”“她到厕所门口就不想进了,我让她进去上厕所,她说她现在上不出来了”,我转头又问她:“怎么又上不出来了?”,她倒也很直白:“我就是肚子痛,到了厕所真的上不出来”“上不出来就别上了嘛!”我们的这一席对话,尤其是几个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上不出来”,又一次引来办公室同事“呵呵呵”的笑声……
(4)
她的父亲倒是来很快。办公室见到女儿:“怎么肚子又痛了?现在怎么样?”看到他急切的样子,我知道他很心痛女儿。“现在还行,应该不碍事,咱们先到我的办公室去,我把她的情况跟你交流一下”,我宽慰他说,并先拉起他的手准备到我的校长办公室,出门时,他还又看了一眼女儿。
办公室里,我详细介绍了这孩子这学期的学习表现,作业完成情况,尤其把今天的情况说得很具体。想起她以前的故事,我直言不讳的告诉他:“你的女儿应该不是肚子痛,我估计这是她想逃课的借口,她这是在逃避不完成作业理应得到的惩罚”,“王老师,可能有这一方面的因素,但她确实经常肚子痛”“那每次大夫怎么说?”“大夫每次都说没事,有时候开几片药,有时候让她喝点热开水,或是交待我回家用热水袋给她捂捂肚子就好了”“既然,你应该领她出去好好检查一下”“现在忙,等忙过了这阵子再说吧”……
我们谈了大约十分钟,也交换教育孩子的意见,他表示回头好好支持我,配合我,这倒让我心理舒坦了许多,我也同意他把孩子领去看大夫。
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我特意看了看这对父女的离校:父亲一手提着女儿的书包,一手牵着女儿的小手向校门走去,走着走着,她的父亲会弯下腰来低头来给女儿说些什么。女儿也是边走边跳,有时也会跳至父亲的眼前仰起头来说些什么。这情景,谁还会能想到刚才那孩子还因“肚子好痛”而满脸痛苦相呢!
我也是一位父亲,我也有个十来岁的女儿,而且,女儿也是我爱的全部。我理解父亲对女儿的爱,更不否认他对自己女儿的关心和疼爱,但我更希望他能真正关注自己女儿的身心健康和学习状况。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我的脑海中又闪出那个经常提及和捉摸的问题:“一个问题学生的背后肯定有一个问题家庭”,这句话用在他们这个家庭上,我倒觉得是的些相符。至少我认为,是父母的溺爱给孩子养成了怕学、逃学的毛病,而娇惯导致的毛病要比真正的生病更难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