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黄芳给辛柏打电话了。那天上午，辛柏和陈经理正在技术人员办公室，观摩深圳派来的技术人员演示财务管理软件系统。张小姐进来说：辛经理，有你的电话。辛柏跟随张小姐离开了技术人员办公室。辛柏边走边问张小姐：谁来的电话？！张小姐说，是位女士。好像是上次那位自称你同学的人打来的。电话打到你办公室了。不用猜，辛柏已经想到是黄芳。辛柏的心里不禁有些异样。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恐慌，多少有些束手无策。辛柏不知道黄芳来电话是什么意思。如今，他有些怕接到黄芳的电话，更怕见到黄芳。因为他怕黄芳的出现，会影响到他和若兰的关系。辛柏在心里暗自希望，黄芳来电话的动机只是出于同学、普通朋友之间的联系。黄芳是普通朋友吗？！辛柏的心有一种痛，隐隐的、揪心的痛。毕竟黄芳是自己的初恋。毕竟他曾经那么深地爱着黄芳。毕竟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辛柏无法不思念黄芳，怀念曾经初恋的记忆。黄芳现在好吗？她是否有了心爱的人？！这些都是眼下、现在辛柏急于想要知道的。辛柏走进办公室，拿起桌上放着的电话，干涩的“喂”了一声。电话那头是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是辛柏吗？辛柏听出了黄芳的声音，却明知故问：我是辛柏，请问你哪位？说完，辛柏想抽自己，因为自己真能装。“听不出我声音来了？！这么快就忘记我是谁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里，有埋怨有失望。辛柏很尴尬，虽然是隔着电话，但是辛柏自我感觉到了尴尬。“是黄芳吗？”“你说呢？”电话那边，黄芳的声音里有怨气。辛柏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说。“怎么？和我没话说了？”听到电话里，辛柏不说话，黄芳的怨气更重。“不是，不是，”辛柏急于辩解，“这么久没你的消息，现在听到你的声音，很意外很激动。”黄芳对辛柏的话，半信半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你现在还好吗？”辛柏干涩地说：还好。你好吗？黄芳说：不好。下午有空吗？我想见你。辛柏有些迟疑，有些犹豫。见辛柏不说话，黄芳又说，“如果你忙，下午没时间，那晚上我们见个面好了，你不要对我说你晚上也没时间。”辛柏想到晚上要和若兰在一起，马上说，“那就下午吧。我们在哪儿见面？”黄芳说，“我刚来这里，还不熟悉，你说吧。”辛柏想了想说，“你现在在哪儿？我下午去接你。”黄芳说：“不用了，你说地方吧，有人会把我送到。”“有人会把我送到？！”黄芳的这句话什么意思？她有男朋友了？！辛柏想到黄芳有男朋友了，莫名地有些酸酸的感觉，转而一想，黄芳的父亲如今已经是省军区司令员，省委常委，自然是有车有人送她了。辛柏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面合适。黄芳听不到电话里辛柏的声音，又说：不如，我们找个喝咖啡的地方。要不，你想好了，给我电话？辛柏听黄芳说找个喝咖啡的地方，想起曾经和一个客户去过的一个喝咖啡地方：那就去欧曼吧。你知道地方吗？黄芳很干脆很生冷地说：不知道，这不用你操心，有人会把我送到。下午四点可以吗？辛柏说：好！那就下午四点在欧曼见。待黄芳挂了电话。辛柏才发现自己因为紧张，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辛柏来到欧曼的时候，不到四点。当辛柏步入欧曼大厅，大厅里弥漫着舒缓的音乐，很温馨的氛围。“先生，几位？”欧曼咖啡厅的服务小姐，笑脸相迎。“两位。”辛柏边回答边四处巡视。他的目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尽管他不敢确认，但是他知道那就是黄芳。黄芳期盼的目光始终注视着门口，当辛柏步入大厅的一瞬间，她轻易地认出了辛柏，站了起来，冲辛柏挥手。辛柏面带微笑，却不轻松，走到了黄芳的面前。黄芳的脸上带着喜悦，带着激动，主动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辛柏没有迎合黄芳拥抱的需求，伸出手去。黄芳笑了笑，耸了耸肩，调皮又十分小女人地，也伸出手。辛柏握着黄芳这双曾经被自己牵过无数次的手，绵软带着当年的记忆，“是。很高兴再见到你。”辛柏说着话，落座。“叫杯什么咖啡？”黄芳已经先叫了卡布奇诺，问辛柏。“来杯曼特宁。”辛柏对服务小姐说。黄芳凝注着辛柏问：你还好吗？辛柏说：还好。你变化真大，我几乎认不出你来了。黄芳的确变化很大，已经没有了大学时天真的学生气，有的是一种成熟、青春、时尚和靓丽，尤其那对大耳环，映衬着黄芳的新潮与活力。“变丑了，还是变漂亮了？”黄芳一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样，问。“不要说我变年轻了，这话可不是真心话哦。”说完，黄芳笑得有些撒娇。“你变的成熟了。”辛柏由衷地说。“成熟？！”黄芳仍在笑，“你说我成熟，就是变相地说我老了呗。”“没有，没有。”辛柏也笑，“你才多大啊，这才几年啊，你怎么会老呢。我是说，你给我的感觉，不再是上大学时候你的样子了，那时候，你单纯得透明，随时有被人拐骗走的那种天真，那种单纯。现在的你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那种成熟，很有女人味的那种。”这时候，服务小姐端来咖啡。黄芳打趣道，“那时候的我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单纯话，你为什么没有拐骗走我呢？”黄芳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辛柏，“是你不想拐骗走我，还是我不值得你拐骗？你为什么放弃我？因为我的不漂亮？！因为我的单纯？”辛柏不语，品了一口咖啡，似沉思。黄芳见辛柏不语，也就不再追问，“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没有多大变化，唯一给我有所变化印象的是你变得沉稳了。”“毕竟这么多年了，多少还是会有些变化的嘛。”辛柏说。“有女朋友了吧。”黄芳问这句话的时候，满眼的是期待，期待着辛柏说没有。辛柏说：有了。“她一定很漂亮吧。”黄芳黯淡的目光中写满失望，轻抿了一口咖啡，又问。辛柏没有回答，而是对黄芳说：我看过你以我的名字发在你们《江风》杂志上的那篇文章了。“你是说那篇《话说西游》你看到了？”黄芳感到很意外也很惊讶，更惊讶于辛柏知道自己在《江风》杂志社工作。“我也知道你父亲最近调到省军区工作了。”辛白继续说。黄芳一瞬间被辛柏的话感动了，心里暖暖的。她误会地认为是辛柏一直在关注着她的情况。她本以为这么多年没联系，辛柏已经忘却了她，忘却了曾经的爱情。黄芳一时有些激动，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本当她听辛柏说已经有女朋友的时候，心里很难过很失望。原本她这次约辛柏见面是想重燃尘封的爱恋。“没想到你一直在关注着我的情况。”黄芳的眼睛湿润了。“我是无意中知道的。”辛柏知道黄芳有所误解。黄芳却把辛柏的这句话解读成，辛柏有意掩饰、闪避对她的关注。“发那篇文章的时候，我是在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黄芳说，“后来我曾经试图联系你，但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黄芳感慨地说，“我也问过一些同学，有同学说你在一家法律咨询公司上班，后来辞职不干干了，再后来我也多少知道你些消息，听说你与人合伙开了家公司，具体什么公司不知道。我多方打听知道你的公司后，给你去过电话，当时你没在。”辛柏在听，心情很复杂。“我知道当初我爸爸不同意咱俩交往，说了一些伤你自尊的话，我也很难过。为此，我一直和父亲的关系很僵。”黄芳继续着她的述说。辛柏的心很痛。心痛于记忆。心痛于当年黄芳的父亲对他讲的一些话。当年，黄芳的父亲避开黄芳，私下里把辛柏叫到家里，列举了辛柏和黄芳不合适的几点看法：辛柏刚大学毕业走出校门，还没个工作，而且家不在本地。黄芳的父亲只有黄芳这么一个女儿，不希望她离开身边。如果两人继续交往，很不现实，因为俩人的家庭条件相差悬殊。辛柏要钱没钱，要条件没条件，难道以后要黄芳跟着辛柏受穷受累受苦，喝西北风？！最让辛柏无法接受的是，黄芳的父亲说的一句话：如果黄芳不是军分区司令的女儿，而是和你一样有个在企业工厂上班的父母，你还会说你爱黄芳吗？言外之意是辛柏看重的是他这个军分区司令的官衔、家庭。那天，辛柏被激怒了，说了句，我不稀罕什么司令不司令，我也不知道司令和普通百姓有什么区别，我现在是没钱没优越的条件，但是我有手，我会创造。黄芳见辛柏一直沉默不语，问他：“你想什么呢？”辛柏说，没想什么。其实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当初你父亲之所以说一些刺伤我的话，无非是想让我离开你，拆散我们。我不想看到你和父亲关系弄僵。其实，作为老人，你父亲的想法并没错，他是为你的幸福着想。我能够理解。黄芳说，可是，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家庭。辛柏说，爱情和婚姻是两回事。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却是两个人和两个家庭之间的事。“你变了。”黄芳说，“你变得现实了。”“是。我也变得成熟了。”辛柏说。“你已经不是当年我认识的那个学的是法律专业却有着浪漫格调的辛柏了。”黄芳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这次来，见你一面，是想确定一下我是否应该跟随父亲一起来到这个城市。现在，我明白了，我过两天就回D市。”“不！”辛柏挽留黄芳“你应该留在这个城市，留在父亲的身边，你父亲需要你陪伴在身边，那是老人应有的幸福。”黄芳不语。在沉思。“留下吧。”辛柏再才挽留规劝，“你不能伤了老人的心。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不应该任性地耍小孩子的脾气。为了你父亲，你应该也必须留下。”辛柏想说没说的是，黄芳的母亲早年去世，黄芳的父亲一直没再娶。他知道黄芳的父亲需要女儿的陪伴身边。“再说吧。”黄芳满眼泪水，强作欢颜，说“能陪我几天吗？过几天我就要走了。”辛柏有些犹豫，有些迟疑。很为难。因为他要陪若兰。“是不是怕你女朋友不高兴？！”黄芳似乎揣摩出辛柏的心思，说，“不如这样吧，这几天你找个时间，叫上你女朋友，我们吃个饭，我也很想见见你的那个她。”黄芳的要求并不苛刻，也不过份，却给辛柏出了一个难题。因为，若兰肯定不会接受。有哪个女孩子会接受与自己的男朋友和男朋友的前女友一起吃饭？！黄芳看出辛柏的为难，不禁失望地说，“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希望你们幸福，希望我心爱的人幸福。我只想见见你的女朋友，也好放心地回去。既然你不方便，那就算了。”辛柏真的是左右为难。他顾虑重重地说，“我担心她知道我俩以前的事会不开心。”“我不会提我们以前的事。你可以对她说我是你的同学，出差路过这里。顺便一起吃顿饭。”黄芳仍期待着。“那……好吧。”辛柏在犹豫和为难中答应了黄芳，但是心里仍有顾虑，又不想让黄芳失望，不忍心再拒绝黄芳。黄芳给辛柏留了手机号后，想起什么似的说，“你已经是做生意的人了，竟然没有手机，真不可思议。”辛柏说，曾经想买来着，公司规模小，手机的用处也不大。所以一直没买。打算过段时间买来着。其实，辛柏一直没买手机，除了觉得意义不大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移动手机业务处于发展初期，市场上品种单一，价格却不菲。黄芳说，那好。等你有手机了，告诉我号码。以后联系方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黄芳叫过服务小姐结帐。辛柏抢先付帐。黄芳也不和他争，开玩笑地说：你是大小也是个老板，应该你付帐。说完就笑。辛柏也笑。辛柏和黄芳见过面后，一直在想黄芳说吃饭的事。他还是有些担忧若兰知道他和黄芳的关系后的态度。他不想和若兰之间再有什么不愉快。犹豫再三，辛柏心想，早晚若兰会知道他和黄芳的关系，纸里包不住火。辛柏又想到黄芳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如今虽然不再是恋人，但还是朋友。朋友间吃顿饭总没错吧。可若兰会这么想吗？！他和黄芳的分手，不是黄芳的错，假如没有当初黄芳父亲的百般阻拦，他们现在还是恋人。辛柏的内心很矛盾。看似很简单的问题，却相当棘手。经过再三思量，辛柏决定告诉若兰和黄芳一起吃饭的事。因为晚上，公司宴请一位客户。辛柏打电话给若兰，晚上要陪客户吃饭，所以不能和她在一起了。若兰关心体贴地叮嘱辛柏少喝酒，抓空多吃菜。辛柏听得心里暖暖的。隔着电话，亲了若兰一下。第二天上午，辛柏正在办公室看下半年计划。张小姐敲门，领着若兰进来后，出去了。辛柏很意外，问若兰你怎么来了？！若兰说上午办事路过这儿，顺便过来看看。辛柏赶紧给若兰让座。若兰第一次到辛柏的公司，第一次走进辛柏的办公室。四处打量着。她注意到办公室里的一盆开着淡黄色花瓣的兰花。辛柏顺着若兰的目光，看着那盆兰花，对若兰说：我不懂花，一次偶然遇到，看着很漂亮很喜欢，就买了。是兰花。若兰只是笑了笑，鬼才相信辛柏偶遇喜欢就买下兰花的鬼话。若兰心里很清楚辛柏是有意而为。只是没明说罢了。“对了，晚上你有空没有？”辛柏想起黄芳提出要一起吃饭的事。“怎么了？”若兰有心和辛柏开玩笑，“你请我吃饭啊。”辛柏不禁一怔，“真让你说着了。我大学时候的一位同学来出差，说想晚上在一起吃个饭，邀请你一块去。”“几位同学啊？！”若兰问辛柏，“我可是不会喝酒，你们大男人在一块喝酒，我去合适吗？”辛柏说，“不是男同学，是一位女同学。”“女同学啊！”若兰也没多想。人家既然邀请辛柏和她一起吃饭，肯定是担心单独邀请辛柏，自己知道了会多心。若兰不禁对辛柏的这位女同学想得周到而暗自钦佩。“你的同学我又不认识，到时候我说什么啊。要不我就别去了，总觉得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其实，若兰有意这么说。她本意是想去，不去，放着辛柏和女同学俩人在一起吃饭，若兰不放心。辛柏说，人家特意提出要你一起去的，你不去，那还有什么意思啊。听辛柏这么一说，若兰也不多问多说，答应了。辛柏说，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要不我到时候去接你吧。若兰说，怎么都行，随你吧。若兰坐了一会儿，怕影响辛柏工作，提出要走。辛柏把若兰送出了公司。回到办公室后，辛柏拨打黄芳的手机，告诉黄芳晚上一起吃饭，等订好饭店后再打电话通知黄芳饭店名称和具体时间。黄芳说，不用了，我让我爸的秘书给安排地方，到时候确定好饭店我再通知你。辛柏说，还是我请吧，到了这里，你就是客人，我理应尽地主之谊。黄芳笑着说，算了吧。我爸才是大地主，这点小事，他的秘书就给办了。他们正求之不得有个表现的机会，不给他们机会，他们会寝食难安的。咱们借此也腐败一下。辛柏不再坚持。的确，人家黄芳的父亲是省军区司令员，又是省委常委。吃顿饭这点小事，早有秘书给办了。下午的时候，黄芳给辛柏打电话说，吃饭定在晚上六点半，五洲世纪大酒店六楼牡丹亭。五洲世纪大酒店，辛柏知道是当地最有名的高档酒店。辛柏平时宴请客户或被客户宴请，从来没到过这样高档的酒店。因为消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