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元年七月,明成祖初登大宝,认为天下古今诸事,纷繁复杂,浩如烟海,日常查询使用不易,于是先后命翰林侍读解缙、太子少师姚广孝等人主持修书,编撰宗旨:“凡书契以来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备辑为一书,毋厌浩繁!“并要求礼部简派官员以及四方宿儒文学之士充纂修,开馆于文渊阁。
修书期间,成祖责成锦衣卫镇抚司承担侍卫职责,并随时听候调遣,于是镇抚使宁吾临时受命,入驻文渊阁。文渊阁外暗中驻守一个百户所,三班轮换,阁内则有宁吾亲自带队,每日朝暮巡视各房,以防万一。
这日宁吾照例进行早班巡视,在巡视到医馆的时候,隐隐听到里面有争吵的声音,于是隐下身形,暗中探听。
“吴大人,小儿夜啼不安,有寒、热、惊、滞四因,自是不能一方处置,而对于惊治,最易内服补心丹,外治以灶心土、蚯蚓泥等分为末,水调,涂于儿头顶及足心上为妙。”一个声音急切描述道,“可这里内服为何增加蜈蚣虫最为药引?”
“刘直讲,《内经》有载,蜈蚣虫有息风镇痉,通络止痛,攻毒散结的功效,常用于痉挛抽搐,小儿惊风。因而作为药引,能更好的将补心丹的用处发挥出来。”
“可这药引对于幼儿来说,是否过强?”刘直讲争辩道。
“惊风忌慢!直讲不会不知道吧!”
“可….”
“哼!直讲不要再可来可去了,”这个吴大人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冷哼道,“还是赶紧办公吧,耽误了进度,陈都总裁可不是好说话的!”
这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争论,却引起了宁吾的注意,作为锦衣卫精英中的精英,宁吾敏锐地发现,这个吴大人似乎在避重就轻。
“是否有其他目的?”宁吾思索片刻,对身边下属吩咐道:“我要这个医馆吴大人所有的资料!”
下属领命,快步离去。
调查
很快,吴植的个人资料就放在了宁吾的办公桌上。
吴植,山东人士,家族世代行医,在当地颇有名望,后来吴植游学南京,求学国子监,毕业后补缺南京地方小官,不过由于医术很好,没多久又被推荐回国子监,任四门馆博士,直到最近临时调任文渊阁,负责医集的编纂。
仕途看起来很顺利,但恰恰就是太顺利了,作为锦衣卫镇抚使,宁吾自然知道在京为官,补缺升任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透明,而这个出身医家的吴植,太过顺利,甚至可说是匪夷所思。
“把医馆的刘直讲秘密唤来,切莫打草惊蛇!”
“是!”
大概一盏茶功夫,刘直讲来了,正要下跪施礼,宁吾摆摆手示意免礼。
刘直讲站起身,低头问道:“卑职刘可,不知镇抚使大人叫卑职来此,所谓何事?”
“刘直讲,今日早间你与吴植大人争论蜈蚣虫一事,详细说与本官!”
“遵命!”刘可回答,“想必争论的内容,大人已经知道了,其实蜈蚣虫的功效也确实如吴大人所说,但这其中的问题在于,小儿夜啼是很常见的病症,所以这药方也是常用药方,而蜈蚣虫药效又过强,如果长期服用,极易导致血溶症,这对于小儿来说,更似慢性毒药….”
等刘直讲回去之后,宁吾开始在心里梳理目前掌握的线索:“永乐元年七月,陛下下令修书,用于日常查抄。永乐元年九月,吴植升任博士。永乐二年七月,下令重修。永乐二年九月,吴植调任文渊阁。这些时间线和动作,似乎都是围绕着修书来的。”
"常用药方,慢性毒药,日常查抄…..",宁吾忽然灵光一闪,忽地站起来,下令:“把吴植给我抓起来!”
暴露
在宁吾的审讯下,吴植很快就招了。
原来早年间吴植曾受惠于白莲教,因此秘密加入了白莲教。
这白莲教以“普化在家清信之士”为号召,倒是形成了一大波信众,前朝更是受到朝廷承认和奖掖,进入全盛时期。
只不过随着教众越来越多,白莲教内部教派林立,教义混乱,有一部分教众走了极端,崇尚混乱无序,认为无序即为自由,因而罔顾民生民意,一味鼓吹暴动,鼓吹不安,唯恐天下不乱。
而吴植就属于这部分教众,于是当得知陛下要修书的时候,一个邪恶的计划便诞生了。
他先暗中筹集大量资金,贿赂国子监祭酒等人,操作了一系列的升迁任命,直到成为医集的编撰官,然后在常用药方里加入慢性毒药,正是希望借助这本书的广泛流传,可以最大限度,最无声息地损害民众的身体健康。
目的不明却又目的明确,不可饶恕。
终
折子上达天听,明成祖只批了一个字:
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