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就像是一个起不来的寒冷的冬日早晨,本来以为自己只是躺在床上小小地打了个盹儿,其实睁眼一看,天已大亮了。九月了,开学了,烦热的夏天来了又走,接下来是秋天,到处都是黄的、褐的、黑的落叶,它们都静静地躺在地上,阳光打在上面黄澄澄的,周围的光线就那么柔和下来,好看得让人舍不得踩。真想,有那么一个晴朗的午后,我可以站在一个角落看叶子落下来,一直看,一直看。我要把枝头看光,把地看满,把天看黑。
然而,太阳渐渐地看不见,天上的蓝色失了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灰扑扑的云,有时是细细的雨丝,有时是豆大的雨点,只每日每夜地不停歇。长沙,这地方多雨寒凉的冬季,终于还是被西北的季风吹了来。出门四望,到处都是泥泞,楼道里,人行道上,公交车的踏板上,所有供人踩踏的地方,全是一片一片的湿漉漉。这些地方的泥水不多不少,行人匆匆忙忙地走过,那泥水便在人的裤腿上烂开些泥巴花。地上的落叶沾了雨水,又被溅上黏黏糊糊的泥巴,软塌塌的,再也可爱不起来,人们的大小的脚踩在上面没有一点声音。大概,冬日里除了手脚僵硬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也在慢慢地结冻吧。
行道树大多绿着,也完全没有下雪的意思,外面的空气却很冷,寒风整日地刮,好像要把地面上的一切都抹平。我裹紧大衣蜷缩在公交车的座椅上,手深深地插进棉服的口袋,里面放着我的手机和饭卡,它们也和我的手一样凉。面前没有了手机,两只眼睛无所事事不知该往哪里放,我陷入一种现代人习以为常的焦躁不安。向四周快速瞟一眼,只见车里一条条宽厚的棉袄,人罩在里面只露出半边脸,怕冷的还要再缠上条围巾,耳朵堵上两团蓬蓬的绒毛。大家都一样地怕冷,被迫一样的臃肿,这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扭头向窗外看去,却是我们呼出的的热气糊在窗上,什么也看不清。我其实很想看看窗外,那么冷的天,外边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会有什么的吧,就在一玻璃之隔的外边路上,可能是我从没见过的景象呢。人总会是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莫名心驰神往。
但玻璃很凉,我不想伸手去擦,更不想为了一个浪漫的念头下车忍受冷风的四面夹击,那可是连一个手指头也逃不掉的酷刑。没办法,只好接着在车里四处寻找目标,四下里来回地转移视线。从前面男生的抓着吊环、提着雨伞的手到我自己的头发,再是我的伞,旁边女生的脚,又明知徒劳地看向窗外,再看看周边的人,又看看自己。几个回合下来实在倦了,终于把目光定格在什么也看不清的车窗上,就这样发起呆来,一直到车厢里响起提醒我要下车的广播。
车子在减速,熄火,车门大开,人始上下。来长沙一年多了,这么冷的天气不是头次遇到,对付寒冷我已有了自己的一套习惯,说来还是时间的功劳。从座位上站起后心里照常喊上一声给自己助威,走吧,下车。我伸出冻得有点僵硬的手搓了搓,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撑伞走进那个朦胧的世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