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岁那年, 我隐退江湖, 在麦积山下开了一个酒馆. 名字虽是酒馆, 更多的却是江湖人士临时落脚和交易的所在.
麦积山那年的收成不太好, 酒馆的客人不多. 这天来了一个蒙面客人. 蒙面倒不奇怪, 行走江湖总有需要隐藏身份的时候.
"客官, 您看看想喝点什么".
"主要看看有没有高阶任务".
"噢, 这个要少一点, 都写在这了, 您上眼".
"...报酬少了点, 不够我温酒".
"呵呵, 小本经营, 比不了你们, 赚点小钱, 养家糊口"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中年.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那是我在神教时候的同门师弟.
"你不是在城里那儿做捕快了吗, 怎么, 俸禄输光了回来找师兄粥济么".
"这你可冤枉了我, 我只是来找你喝酒的".
正说话间, 我感觉蒙面客官似乎想上前打招呼, 但似乎又在犹豫.
师弟也发现了蒙面人,
"敢为阁下是哪位, 为何蒙面".
"哈哈哈, 看来你们没看过百晓生最新的江湖英雄帖".
"什么帖?".
"三年前不起眼的小宗门, 如今江湖排名第一, 知道秘诀是什么吗?".
"什么?". 蒙面人没有说话, 指了指背后背着的一个裹着布的武棍.
"少扯淡, 你是说棍法比剑法高? 我咋不信".
"呵呵呵, 要我说你们这帮过气的老剑客, 都一个德行!"
"你说啥?"
师弟大怒, 就想拔剑. 我拦住了他. "别冲动, 且听他说".
蒙面人缓缓站起身, 望向了远方
"江湖早已不是那个英雄主义的时代了"
"今后能在江湖立足的门派, 必须更重视组织, 规模, 和整体"
"像你们这般的老剑客, 武功高不高, 内力深不深. 身法快不快, 都不重要."
"你这是放屁, 武功不高内里不深身法不快那拿什么行走江湖".
"哼哼, 江湖应该回归江湖的本质, 江湖的本质是什么?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再大, 我有一身武艺也可横行无阻!".
"横行? 无阻? 呵呵呵, 看吧"
我忍不住插嘴道
"小熊id, 你好像知道很多最近江湖上的事情啊?".
"知道为什么镖局的生意不好了? 知道为什么少林武当也开始修炼外门功夫了?".
"为什么".
"要变天了".
"哈哈哈哈", 面对他的故弄玄虚, 我大笑了几声, 却没有想好说什么.
"放肆, 岂有此理". 师弟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你这种想法简直是阴谋论, 说吧, 谁派你来的!".
"我阴谋论? 呵呵, 你们这一代老剑客, 终究会被大势唾弃".
我没有再说话, 因为我看见师弟腰间的佩剑正在发出一种蓝色的光芒. 这代表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蒙面人却没有动, 只听见磅的一声, 眼前一团烟雾, 我俩急忙后退, 等烟雾散去时再找那蒙面人, 早已踪迹全无.
之后的好多天, 我每天都会想起蒙面人说的话. 不过我早已隐退江湖, 经营着酒馆, 只要不影响酒馆的生意, 随它去把.
可是师弟就忍不了, 每天傍晚都专门从城里回来跟我打听.
"你这酒馆人来人往的, 就没人知道他是谁吗?".
"下次让我撞着他, 非要把面巾扯下来看看他是谁"
"你守着这个酒馆有什么意思? 要把神教的一身武功带到黄土里么".
"你为什么不说话"
最终我决定重回一趟江湖, 定要跟师弟一起看看蒙面人提到的到底是些什么.
师弟这个人话很多. 想法很天真. 他做什么事情都很有热情也很执着. 以他的性格, 不找到答案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从日出走到日落, 从春来走到冬去. 终于有一天, 我们遇到了两个奇怪的身影. 从身法上看, 他俩的轻功稀松平常. 不过这两个人腰间各自背着一根武棍, 和我们在蒙面人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先跟踪他们, 也许能找到蒙面人呢".
结果证明我是对的, 我们来到了一个秘密据点. 尽管我俩从神教下山后在江湖辗转十多年, 早见过了世面, 但眼前的一切还是让我们大吃一惊. 只见这个地方聚集了无数的人, 而且他们无一例外的背有那种武棍.
"各位兄弟, 那些老派剑客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大人物".
"对啊, 太目中无人了".
"是啊".
"我们定要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
"这年头, 是哪个没有百步穿杨的能力, 又是哪个不会一剑封喉!".
"开山碎石也不是话下".
"那些老东西还真以为江湖还是他们的"
"打败老江湖!"
"打败老江湖!"
对面人多势众,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我们悄悄的离开了那里.
回来后我俩喝了很多酒, 有一次喝着喝着, 师弟突然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
"你中毒了么".
"没有".
"那你笑什么".
"我笑他们傻, 你说棍法再精有什么用啊, 长兵器里还有枪和戟啊, 再说还有暗器".
"是".
"年轻人还是没有见识".
"是".
"剑虽短胜在灵巧".
"是".
又过了一些天的某个清晨, 我正要开张, 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很多人. 仔细一看, 大街上好像是吵起来了. 又有几个人在劝.
"既然各位争执不下, 我提议就以能者居之"
"对, 大家都是练武的, 如果谁技压群雄, 咱们这趟镖就给谁".
"这还要比什么, 这镖当然是我渤海神剑的了!".
"哈哈哈, 什么渤海神剑, 我还是南山快剑呢, 我师兄是南山重剑".
"还是由我飞天剑魔来对抗各路豪杰把!" .
不等别人答话, 这飞天剑魔跳在中央, 向众人作揖. 那自称渤海神剑的汉子怎肯示弱. 两人并不答话就斗在一处. 这飞天剑魔名号虽然唬人, 可武功却不怎么样, 只二十多回合就败下阵来. 随即, 南山快剑和南山重剑也被这渤海神剑击败.
"哈哈, 老朽献丑了, 还有哪位英雄下场赐教".
师弟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 叹道,
"哎, 罢料罢料啊, 这渤海神剑名不虚传, 只可惜这么多年苦功要折在这里了. ".
"怎么讲".
"我见到他了, 我全知道了".
"你见到谁了".
"你看, 他要死了"
话音刚落我忽然明白师弟指的是什么. 我看到人群中走出一个蒙面人, 虽然蒙着面巾, 但是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是一双让我无法忘记的眼神. 只见他摘下背上的武棍, 揭开包裹着的灰布. 那是一支非常奇怪的兵器. 和更奇特的抓握方式.
渤海神剑死了.
那天以后, 酒馆的生意越发惨淡, 为了生计我改成了茶馆, 客人才逐渐多了起来.
"这位客官, 您来点什么".
"我看你有点眼熟".
"哟那您一定是习武之人把".
"现在谁特么还习武".
"哎哟看您这话说的".
"习武早特么过时了, 现在都特么用枪".
"是, 是,是, 您说的对,我是说以前没枪那会儿, 我在江湖上还挺有名的".
"少特么废话, 赶紧特么上茶".
"好叻!!"
师弟很久没有再来喝酒, 直到第二年春天.
"你怎么来了, 你这些天去哪了".
"我来告诉你, 我见到了蒙面人, 还跟他聊了很久".
"你看到他的真面目了?"
"那倒没有. 但是我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啊?" ..
师弟笑了笑, 并没有说话. 转身走了.
他没有注意到，我背后的墙上，赫然有一个武棍, 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 许久, 远处传来了一阵吟唱.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 fi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