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年关,安徽的小城总是要下一场雪。纷纷扬扬的大雪也好,细细碎碎的小雪也罢。攒起来铺满一层白玉似的地面,有广袤一望无垠的苍凉,也有诱人一踩的冲动。
但这雪一到大年那天必然是会停的。早起的孩子趴在窗前,抹开晶莹剔透的霜花,哈上一口气,水雾褪去露出热闹的新天地。
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嘻嘻哈哈响起银铃的笑声。因为是新年啊!只要想到,心里便不自觉欢喜起来。
甜滋滋冒着暖香的粥,热烘烘泛着红光的围炉。大人说话洪亮,前门后门大开,亮堂堂的光照的通透。
我爸贴春联时总爱对我说:“好好看着,以后就是你贴了。”
我递过春联,眼瞅着沙发上的爷爷笑眯了眼。
如果说传承就是——我做你曾经做的事,经历你的经历,接替你的身份,传递你留下的温暖。
你离开后,我就成为了你。
从前年夜饭之后,长辈留守家中。孩子们会挨家祝福,提一个红红的小袋子,重温一遍那些容易混淆的称呼,七大姑八大姨,脆生生的吉祥话张口就来,最后蜜糖瓜果装了满兜。回屋倒在专属的小盒子里,压岁钱专门放好。
下一秒就有小伙伴在门口大喊,约着出门看烟花。
雪后的天空大都乌漆漆的,浓墨般的黑。那时候雾霾这个词还没有流行,高楼大厦一眼就能望到尾。烟花爆竹一排排立在空地上,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弥漫在火药味的空气里,手上拿着烟花棒,聊天基本靠喊: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说——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这一句祝福穿过时间,穿过空间,抵达每个人的耳边。
有火炉旁烘烤的红薯荸荠,还有新年一定要吃一个荸荠的奇怪规定。香线氤氲,雪水融化,红彤彤的笑脸和不断欢笑的人群,是我对新年最鲜明的印象。
儿时羡慕熬夜,却总熬不到零点,再大点知道了陪着父母守岁,春节的小品永远是无厘头的搞笑。零点一过,陆陆续续的鞭炮声乍响,浓厚的仪式感充斥于心。新年到了。
鞭炮声响,辞旧迎新。
在手机电脑通讯还不发达的时代,年后的走街串巷是少不了的。坐很久很久的车,去一个个或陌生或熟悉的地方,见见牵挂的人。拎着酒箱牛奶,吃一顿团圆的饭。
那好像是真实存在的另一个世界,平常不会有交集的人聚在一起,谈工作话家常,在悠闲的时光里褪去疲累,享受生活。
小时候的我没有手机,同学家又太远,于是抄下电话在小本子上,一个个电话打过去。欢喜雀跃的声音夹杂着电流的失真感,老旧的电话线承载着的,是两端人的遥远约定。
和好友间更爱用手写的明信片——咧嘴笑的海绵宝宝,水墨洇染的山水画,繁杂的花案和动漫人物。写下单纯的祝福,经过漫长的等待后,是柳暗花明的字字欢喜。
前段时间看到海绵宝宝之父去世的消息,一瞬间就很难过。好像心被突然击中,懵懵懂懂想起来那些写明信片的新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一个时代落幕了。可每一个独一无二的儿时新年都存在于回忆里。
像一个一年一度的遥远约定,始终坚守。你不要急,但一定要到。
或许今年,我又要开始写明信片了。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