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与月,春与秋

情节虚构,人物虚构

借张云雷老师塑造过的角色

勿上升,在此特向为了我们如今的幸福生活抛头颅洒热血的先辈们致敬!

梨园前院台上唱着,后院两位将军,

在凉亭里惬意的喝茶赏月……

“老孟,你把我调到你那去吧,我在这部队呆的快傻了”

“老杨,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用你打仗还不好?”

“害,待着没劲,我也想打鬼子”杨皓喝了口茶

“真想去?”孟辉问

“可不”

“行,明天就调”

“仗义”

台上那人唱完了,下台来到后院凉亭“两位,咱下回喝茶水,到前头花点钱喝呗”张二爷摇着折扇就过来了。

“呦,咱们张老板下台了。”杨皓连忙揶揄着

“去你的”他一甩长袍,坐在他俩右边。

“现在时局动荡,你俩还这么乐得逍遥,真是难得”孟辉喝完了最后一口茶。

“动荡不动荡的,与我何干,我唱我的戏不就得了?”他给孟辉续上茶。

“与你无关?那你月月捐一半自己挣的钱,还说不关心”孟辉撇撇嘴

“我又不花钱,留钱够吃饭就行呗。留着也是留着”

“你呀,嘴硬心软,说的就是你”杨皓也无奈的将杯中茶喝尽……

“听哥的”孟辉放下杯子,“咱别捐了,我今天看老陈出去都买咸菜了,

你那是唱戏的嗓子……”

“你瞧不起唱戏的嗓子?唱戏的怎么了,唱戏的也是人,是人就能吃”

“以后我不帮你了!”

“嘿,我找嫂子!嫂子帮我”他又调皮了

杨皓和孟辉被逗乐了。

咱们的张筱春张老板,在外是出了名的冷脸,可这到了他们俩这儿

就不一样了。也是,如果你有两个知心的哥,总护着你,你还会装的

很冷,很坚强吗?

“行啦,不早了,两位住这儿?”他一挥手,老陈就来收拾了

“我不待了,我媳妇儿等我呢”孟辉先走了

“我也回去了,我媳妇儿也等我呢”杨皓起身也跑了

“一个两个的,都有媳妇儿,就我没有哦……”张筱春仰头望望天上云彩挡住的月。

“您也不找啊……”老陈看不下去了,说了大实话“别说媳妇儿了,徒弟你都不收”

“老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他伸了个懒腰

这老陈啊,原来救过他一命。

当初他还小,刚学成,也是个小台柱子,就是嘴馋,喜欢老陈卖的糖,就那一天,他来老陈着买糖,戏班子出了事儿,他一进戏班院子,一地的尸体,吓得直接跑回老陈的糖铺。老陈见他可怜,就留身边了,三年前,当了糖铺给他开了戏楼。

这戏楼起初都荒废了,都是吊死鬼。好在张筱春学戏有点功夫,一个一个弄下来,给安置在乱葬岗了。

第二天下午刚下台

“哎……累死了,今天晚上没晚场,要不啊,我真能累死!”他抱怨着

老陈走过来“二爷,沈家来人,送了个戏单子,说是办寿”

喝着茶水,接过单子,一看,差点呛死

“《定军山》《空城计》《春闺梦》,大轴来个《锁麟囊》,点戏行家,且了解我,很少知道我生旦都能唱的”他本一本正经,突然“虽然行家,但……哪个唱戏的看见这么一套都得骂街啊”

“角儿,最近准备准备吧,三天后,就是寿宴了”老陈回到台上去收拾了

“我……招谁了?”

三天后,一身条纹褂子,坐在后台,沈家老爷和沈家夫人落座。他得扮上了。

正扮着,后台进来一个人,他也没抬眼

“孟哥,你也来啦,你个表亲,凑合什么劲”

“我点的戏,我当然得来”孟辉靠在一边看着他

“你点的?我说嘛,谁能这么行家”

“受累了嗷”

“去!”

前三个戏顺利唱完了,他已经累的不行了

“筱春,刚才听着不对劲儿,是不是太累了?”孟辉几乎是跑进来的

那人没理他,换着行头,咽下嘴里的腥甜,摇摇头。

喝了口水,稳了稳“没事儿,问题不大”

“早知道我……”孟辉有点自责

“行啦,听戏去吧”

锁麟囊还算顺利,可还有返场呢。

他最后是老陈搀着走上的台

“各位,这几个戏,单拿出来,对我不叫事儿,这一摞起来,属实要命,您见笑。想听什么小曲儿小调儿,您尽管点”

沈家老爷叫过身边的女孩儿“应秋,你来”

“我……我?”沈家大小姐,沈应秋,今年十八,是个年纪不大的老票友,总跟父亲出去听戏,现在已经在管理大半个沈家了。照理说应该落落大方,可不巧的是,咱们沈大小姐,喜欢张老板,爱他的戏,他的扮相。

“大小姐,您……”他嘴唇发白,也是刚刚擦油彩擦的,也是累的。

“二爷今天累着了吧,那就……”

“没事儿,您点”

“那……照花台吧”

“得嘞”

一呀么更儿里,月影儿照花台……

一句一句唱进了她心里

结束后,他来门口送客。

“筱春,怪哥了”孟辉拍拍他肩膀

“有空找你算账”

“张老板”沈家老爷和沈应秋一起走过来“唱的真好,名不虚传”

“您捧了”他一拱手

“我家小女,先跟你说点话,辉儿,咱俩走”

就剩他们两人了

“张老板,内个……这给你,不贵重,但请您那好,不要推辞”把东西塞给他,她就走了,仔细一看,脸红红的

“谢……”还没说完,那人就走开了

看看那盒子,细长形状,打开,是个小玉佩。

他拿出来,看了看,笑了。

三天,没开戏,歇了三天……

“二爷开戏了!”

“真的吗?”

“可不嘛”

听着街上人喊,他无奈摇头

“我就三天没唱,至于吗,那我要是死了,还都不活了呢”

“春儿,三天了,对于那些个有戏瘾的,那叫煎熬啊”老陈走过来

“就比如……你?”

“可不嘛,这给我难受的”老陈说

“那你不早说,那我这就给你来一段,解解馋”说罢,便唱起来了

“听薛良,一语来相告……”

唱着唱着,戏楼底下围了一群人,一折唱罢拍手叫好。

唱声吸引来了一辆汽车,车里下来一位女子,是沈应秋。

他连忙下楼

“您今天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听说你嗓子不舒服停了三天戏,我给你送点护嗓子的药。”

“谢谢您,张某已无大碍,大小姐放心”

“张老板,叫我应秋吧,我想……叫你筱春哥”

“您愿意叫张某什么就叫张某什么,但是,我还是称您大小姐吧”

“行吧,那……我先走了”

“您慢走”

送走她,他也该扮上了

夜半后院,那两个人坐在那等着他下台。

“筱春嗓子好了?”杨皓打趣道

“去你的”张筱春看看孟辉“我没事儿,你帮我把钱送到部队,我就原谅你”

“哥答应你”孟辉眼睛一亮

“听说,沈家大小姐给你送药来了?”杨皓没正行的问

“对啊,你怎么知道?”

“我今天看见了”他那猥琐的表情……

“那又怎样?”他满不在意

“报!”外面进来一个小兵

“慢点说,怎么了?”这是孟辉的部下

“沈家大小姐被……被……”小兵犹豫不决的

“被怎么了?”孟辉一下站起来

杨皓也吊起了精神

“被人绑架了”

“什么?绑架?”杨皓和孟辉几乎是异口同声。

“这是绑匪留的字条”说罢,小兵递出一张纸,上边写着:西北角第一家,五百大洋,过时不候

看完了纸条,两人跑了出去,直奔西北角

张筱春就当做没看见,还端坐着喝茶。

“您不去看看?”老陈过来收拾。

“与我何干?”他一脸冷淡

老陈摇摇头,端着茶杯走了

夜半,有一黑色人影来到西北角第一家的后院,翻院进屋。落地无声且稳。

前院,围着部队,严防死守。

他进来第一件事儿——先吐槽

“前院人怎么想的?后院不围,顺后院跑了怎么办?”他无奈摇头,走进一看,嚯!这劫匪也实在,愣不动。

他看准了时机踹向劫匪,劫匪手滑,沈应秋一挣,脱离了劫匪。

他与劫匪打了起来,他赤手空拳,可劫匪手中一个长长匕首,他没注意到。

他看准时机把沈应秋推了出去。

转身应战却不想一把匕首入了他胸膛……

他用尽全力踢开劫匪,劫匪和刀一起飞出,劫匪重重撞在墙上,晕过去了。

他眼前开始恍惚,只觉得有人喊他,睁不开眼了,他倒了下去……

抢救室外,杨皓一身血,坐在长凳上。

他在张筱春倒下前冲了过去。

沈应秋也在,老陈也在。

孟辉不在,他协助警察带走了劫匪。

很久,他被从手术室推出来。

这是当地最好的一家医院了。

大夫走出来,除了杨皓,都拥了上去。

“大夫,他怎么样?”

“匕首入胸口是偏了,没伤到要害,只是出血太多,较为虚弱,伤口随深,但是,停留时间段,没有感染。麻药劲过了,就能醒了。放心,他没事了”大夫说罢,走开了

所有人悬着的心都放下了

第二天,他睁开眼,眼前模糊,定了定神,眼前世界清晰。

医院白色的墙反射着惨白的光,他侧头,杨皓和孟辉还有老陈,一个撑着头,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着垫子,靠在门边。都安静的睡着。

杨皓手滑,头一沉,惊醒,发现那人醒了,连忙凑近。

“筱春啊”他拿来一碗水,还有一个汤匙,舀了一勺,送到张筱春嘴边“喝水”

张筱春喝了水,又稳了稳,想要起身,可胸口的痛放倒了他。

这一声响,震醒了另外两人。

“筱春,筱春”三个人齐齐上前

“别急,伤还没好,先躺好”孟辉安慰道

“老杨,孟哥,你们先去忙吧,我没事儿了”他嘴唇发白,虚弱极了“去吧”

两人三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现在,只剩老陈和他。

“你不说不管吗?”老陈拿过水果刀,削苹果。

“我……晚上遛弯碰见了不行吗?”

“您别闹了,大半夜遛弯啊?再说了,戏楼在中心偏东南,我就不信,你能走那么远?平时让你出院子都费劲,怎么可能走那么远?”

老陈一句句噎得他说不出话。

“我乐意!”他气急败坏。闭了眼,睡了。

“还说比喜欢人家姑娘”老陈撇撇嘴,小声嘀咕。

刚睡醒,沈应秋来了,拿了好多水果和补品。

“真是多谢张老板了”

“还是您机灵”

两厢沉默……

“筱……筱春哥”她试探着叫他

“大小姐您说。”他仍冷冷的

“能叫我一声应秋吗?”

“额……应……应秋……”他觉得怪怪的

“筱春哥对不起,都是我害得,对不起……”她愧疚的流了泪。

张筱春是谁呀?最看不得女孩哭了。

连忙哄着“不不不,不怪你,不怪你,是我疏忽了,您……这这别哭啊。”

求你了,别哭了,我不怪你啊!

半夜里,他走下床,站在窗边

回想前半生,一路坎坷

父母师长,相继遇害

他,苟活于世

局势动荡,他也着急,不急于自己安危

急于国家兴亡

他帮不上什么,不是军人,上不了战场

不是医生,没办法救死扶伤

……

他强迫自己不想这些

脑海中竟然慢慢浮现出她的样子

沈应秋,沈应秋!

他确实心动了

她关心他,在他嗓子不舒服时来送药

她担心他,在他重伤时流了泪

他挨得那一刀,他心甘情愿

他看她哭了,他心疼了

他……眼中有她了……

第二天,终于出院

晚上,一如以前

前院,连连叫好

后院,挚友等待

“筱春,你觉得,我表妹怎么样?”

“挺好的”

挺好的,他撒谎了,明明是,很棒,他很喜欢。

沈应秋总来,茶叶,护嗓子的药,褂子,总来送,外面人都开始传,说二爷救了沈家大小姐,两人有缘,若能在一块儿,更是般配……

“当真配吗?”两人都有疑问

“他是名角儿”

“她是大小姐”

“我…配的上吗?”

两个不自信的人

一九三六年除夕

烟花绽放

中国是一个浪漫的国家,我们用火药制作了烟花,而不是炸弹。

今天都休息,戏楼也不例外

天上满天烟火,楼上一人眺望

他看着烟火,看着楼下院里,老陈和小厮们放炮竹。

小厮们都不大,十多岁,最大二十几。

老陈领着一群孩子,玩闹着

嬉笑声传来,他也禁不住嘴角上扬

另一边,沈家大院,她也站在楼上窗边

看着绚烂的天空,家里没有儿童嬉笑声

只有长辈们谈天说地的声音

她本该陪在身边,沈老爷看出来,这孩子不想在这乱乱哄哄的地方待着

便准许她到院子里看烟花

她,沈家大小姐,喜欢梨园名角儿

他,梨园名角儿,喜欢沈家大小姐

所有人都看好他们,他们却不自信

我……配吗?

过完了年,也该开箱了

张筱春又忙了起来

沈应秋也开始新一年的事务

杨皓和孟辉还是有时间就来后院坐着

这一天,也有人等在后院

不是两位将军,而是……她

“张老板下台了”她见他走过来满眼欣喜

“怎么……”他有点疑惑

“怎么,我不能在这儿?”

“不是,不是,就是挺意外,没想到你表哥没来”

“我表哥和杨哥最近忙,我最近不是很忙,我来看看”她从一边拿来一个袋子“这是给你定做的新大褂,看看?”

三件:黑色,绣着银色丝线,月光下,熠熠生辉。灰色,亮面灰色,让衣服亮了很多,灯光下,很是温柔。红色,金色细丝配着,看起来,像是婚服,其实不是,只是喜庆了点。

“您破费了”他受宠若惊,心里高兴,就不说,憋死也不说。

“你能换上让我看看吗?”她满脸期待

“这……”他有点犹豫,但看着她期盼的眼神,他答应了“好”

第一件,他手摇折扇走出来,银丝汲取月亮的明亮,留在他身上。

第二件,他得体自然,亮银色把月光的温柔尽数给了他。他如月亮一般,温柔至极

最后一件,大红色,怎么看,怎么像喜袍。他站在那尴尬的笑了出来。

她第一次见他笑的灿烂,她也笑了

可谓好景不长有,安稳的日子还是有限

……

这一天,他又接了一家寿宴

唱到了夜半三更天

四更,他被老陈叫醒。

“筱春,筱春,醒醒,沈家大小姐来了”

“不是吧,我刚……等等,谁来了?”

“沈家大小姐,沈应秋”

“她怎么来了”他起身,脚部的疼痛感打倒了他,他直直跪倒在地上

“筱春,别急,我把人带进来了”老陈扶起他

没一会儿,那人脸上挂着未干的泪走进来

“筱春哥,我家出事了……”

“怎么回事儿?”

“与我爹合作的两位老板见最近沈家经营吃力,就撤资走了,其中一位,还带走了好多我们沈家的资产,沈家……沈家垮了”她哭着说

“那你父亲呢?”

“我父亲……我父亲下落不明,我母亲一着急,心疾犯了,送去医院,医院说……来不及……来不及了”她哭的更厉害了

“这这这,那你现在……”

“我沈家的房子现在被抵押,我被赶了出来,筱春哥,我怎么办啊?”

“别慌,别慌,老陈,把我隔壁房间收拾出来,快”

他握住了她慌乱的手,这是第一次,他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第三天,他收到了消息,沈家老爷的尸体被打捞起来了。

他见她还睡的熟,舍不得叫醒,告诉她,告诉她这么残忍的事儿。

事情是瞒不住的,她还是知道了

哭的崩溃,歇斯底里……

他一把抱住了她,抱的紧紧的

她渐渐没了力气,瘫软在他怀里,他该上台了,打横抱起她,放到床上,上妆去了。

那天起,她不吃不喝两天了,谁喂也不吃

张筱春被外地邀请也走了两天,终于回来

听说她不吃不喝的,自己下厨熬了一碗稀粥

风尘仆仆的他,气还没喘匀,就坐在她身边

“来,来,喝点,喝点粥”

“我……我不想吃”她扭过头去

“乖,以后,我多加一场,我养你”

他扭身咳了咳

“你怎么,着凉了?”她猛的回头担心起来

“没事儿,昨天淋了一会儿雨,可能真的是着凉了,没事儿,我没事儿。喝点吧,咳咳咳……”

他嘴唇已经发白,虚弱极了

她接过他手里的粥,刚接过去,他就仰头晕了过去……

“筱春!”

……

粥也没来得及喝,就去找大夫了

她摸了摸他额头,烫的吓人

“没事,就是染了风寒,开几副药,烧退了就好了。”大夫拎着药箱出去,老陈去送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

他很难受,直打冷颤,皱着眉头

她心疼坏了,忙给他加了一床被子

第二天,他醒了,烧没退,但至少醒了

他靠在床头,浑身无力

她给他喂了药,擦了嘴,放下药碗,问

“筱春哥,还难受吗?”

他摇摇头,温柔的笑笑

“筱春哥,外头有人说,说我是扫把星,沈家因为我家破人亡,你因为我受伤,我……”她越说越委屈

“应秋,你不是,这一切都不怪你。”他拉过她的手,“应秋,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明白你,以后不许听外面的言论,好不好?”

“好,好”

秋天

天气渐凉,他自从上一次外出唱戏回来发烧后,再也没离开过这座城。

一天四出戏,上午,中午,下午和晚上,

原本,只需两场,下午和晚上。

挣得钱还能拿出一部分,捐到前线

现在,多了个人,多了个他想全心全意对待的人。

可是,他迟迟没有表明心意,说他,要娶她。

初冬,这一天

他突然叫来杨皓和孟辉,还有老陈和沈应秋。

“什么事儿?筱春哥”她稀里糊涂的进了屋

“应秋,来,坐下。”他让她坐下,自己走到一边,拿出个盒子

“应秋,当着老陈,杨哥,孟哥的面,我呢,想……”说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珐琅簪子“我想说,我希望你愿意做我妻子,我唱戏养你,你……愿意吗?”

“傻瓜,我愿意啊”她哭了,感动

她很早就盼望这一天,那是第一次见他,十六岁,看他在那唱戏,上一场英姿飒爽,下一场娇小可人,把武旦,青衣,花旦都演绎到极致。

那时候她就想,这么一个人,会不会很温柔,很体贴,虽然,被叫做戏子,但人不坏,就是好人。

她没错,人言道戏子无情,却不知戏子也有心。

“来,老杨,孟哥,老陈,证个婚”

“来啦!”

“得嘞您”

“没问题”

婚书两份,除二位新人和三人证婚签字

还写着:愿修百年同好,今生今世,不离弃。

“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日子啊?”杨皓问

“明年秋天,怎么样?”沈应秋扭头看向张筱春。

“好,你说了算。”

“那就定了,坐等喜酒!”杨皓还是不正经

可他们不知道,这喜酒,喝不上了……

封箱.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筱春!快”老陈拿着下一件蟒,见他下场,赶紧凑了过来。

“没事儿,不着急”他有条不紊,一道一道工序的做着,行云流水,很快就换好下一场的装扮。

沈应秋看着都傻了,前一秒还是美娇娘,后一秒就是大将军。

台上,返场

“谢谢各位又一年的打赏,水平不高,承蒙喜欢,那么今年呢,咱们就封箱啦。”

台下尽是掌声和呼喊声……

下了台,来到后院,雪还没停,杨皓和孟辉坐在那等他。

“呦,二位好久不见了”他坐下,打趣道

“边去”杨皓难得的正经“应秋呢?”

“太晚了,她先睡了,昨天帮忙准备封箱也累着了。怎么了?”

“我们俩被上级开除了”杨皓说

“为什么?”他不解

孟辉接过话茬“老前辈说,日本人一月内就会到咱们这,老前辈说,让我们带着妻儿离开,保全性命”

“一个月……那……那不还没出正月吗?”

他扭头看向应秋的房间,一皱眉,扭回头“孟哥,老杨”回头叫老陈也过来“老陈你也来”

“怎么?”

“我想你们,帮我个忙”

“什么忙?”

“我想……把她送出去,护她周全”

又一年除夕

烟花依旧绚烂,看烟花的心里明白,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除夕,放烟花的却不知,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快乐的日子。

他站在二楼,她也在

“筱春哥,去年,我站在沈家二楼,看烟花,想着你。今年不一样了,有你了,我终于不用孤孤单单自己看烟花了,以后每年,你都陪我看烟花,好吗?”她满怀期待看向他。

他温柔的对她笑笑“傻瓜”

“你回答我,好不好?”

“不好,我想陪你放烟花”

“好,咱们这就去”

来到楼下,小厮们在放炮竹

“来,给我一个”他接过一个小的烟花“来个大的”

他点燃那烟花,她看着烟花,他看着她,满眼欣喜,满眼不舍……

正月初十

日军逼近,他趁着天未亮,叫来了老陈,杨皓和孟辉。

“老杨,孟哥,你们带着嫂子们明天就走,我在乡下有一处房子,三面环山,一面邻水,很安全。”转头看看老陈“老陈,你明天或后天带应秋去,到时候,孟哥,你来接应他们。”

“那你呢?”杨皓一句话问住他

“我……再说”

“张筱春,不说你安危,就是应秋,她也不能愿意走啊”

“她会的,会的……”

她醒了,该去准备的人都去准备了

他坐在她床边,等她醒来

看她醒了,却没有凑过去,而是转身走开

“筱春哥,怎么了?”

“应……应秋……”他有点支支吾吾

“怎么了?”她担心的看他

“应秋,你我婚约,取消吧,我……不娶你了”

“为什么?你说什么呢?不是,怎么了,你跟应秋说,是不是有麻烦了?有麻烦咱们一起解决啊……”她急了

“沈应秋!你还不明白吗?没有任何事,我不爱你了,就这么简单,你明白了吗?”

“张筱春,你我婚书都修好了,今年秋天,你说的,今年秋天娶我的……”她绝望落泪,她看着眼前人,满眼失望与不可思议

“取消吧,我为你安排好了住处,明天,老陈带你去,今天,好好收拾收拾”他转身要走。

“站住”她取来一份婚书,是她的那一份“你确定,取消吗?”

他背对着她“确定”

“好”她撕碎了婚书,撒开,婚书碎片飘到他眼前,他闭了眼,哭了……

但他并没有转身,径直离开

“张筱春!你骗我!”

傻丫头,说不爱你,就为了骗你走

你不走,我就没办法护你周全啊

两天后老陈推门回来

“她到了吗?”他独坐庭院

“到了,很安全”

“她把婚书撕了,我这份,你留着,连带着这两封信,还有,我给她的簪子,她没带着,你也帮她收好。到时候……你给她”

老陈接过东西,站在一边,等他下文

“老陈,你也去吧,这儿,留我一人就好了,回头我就遣散小厮们……”话没说完,老陈打断

“您着什么急啊?”

“后天,后天日军就到了,会攻城,城会破,明天,是最后期限”

“筱春……”老陈两行老泪留下来

“老陈,谢谢你啊,收留我,帮我开戏楼,还照顾我,包容我的脾气,同我的亲人一般”他顿了顿“最后麻烦你件事儿”

“你说”老陈擦了一把眼泪

“看好应秋”

“好,我答应你”

次日

“各位,都来一下”

他站在戏台上,戏台高,上面还放着一份一份的纸包。

“张老板,这……”

“大家都是我盘下戏楼当天就来帮忙的人,都熟悉了,熟悉了,就是朋友。但是今天呢,我们必须说再见了”

“为什么?”

“你们平均十几二十岁,最大的,就是刘哥,刚三十多。现在很乱,趁着灾祸没真降临,赶紧,带着家人,远远走。”

“张老板,那您呢?”

“我?我得留下”他跳下戏台,走到他们中间“我花这么多钱盘下的戏楼,我舍不得”

人群沉默

“行啦,别垂头丧气的,来,帮我把桌椅摆好,拿着钱,回房间收拾行李,就赶紧走吧”

“张老板”小厮们不舍的喊着

“去吧,快去”

他微笑着,挥手示意他们快去

小厮们陆续走了,都走了

个个都是一步三回头,舍不得

张老板严厉,也亲人,在他们眼里

张老板不是外界所描述

而是,心软嘴硬

他们普遍比张筱春小,生病了,都是张筱春花钱请大夫,照看很久,等病好了,他又会嫌弃地说道“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我?”

都走了,偌大的戏楼,只他一人了

他走在整个戏楼里,回忆着,徘徊着

正月十六

他从后台坐着,听见有声响,便出来查看

原来,是个日本军官,不同的是,是位女军官。

“张老板,你好”这位军官独身一人进来

“您好”见到她,他才意识到,昨晚一夜的炮鸣与枪声,都是徒劳,城破了。

“张老板,听说,你是这里有名的角儿,为什么这里如此萧条?”她用笨拙的汉语问

“很简单啊,因为你们”他耸耸肩“我也很好奇,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敢到战场杀人?又怎能攻破城池呢?”

“我是和我丈夫一起来的,我丈夫,不幸死在了昨夜的进攻”

“那……我也只能说声,活该”

“我不会生气于你的话,但是,你可不可以解答一下,为什么,中国人民,会有如此强的抵抗能力?”

“因为你们,你们的侵略”

“我们……”女人语塞

“因为你们,妻离子散,因为你们,家破人亡。你丈夫死了,那你们杀害的中国军人,哪一个不是家里的儿子,父亲或是丈夫?”

女人不说话了,沉默

“长官直言吧,想要怎样?”

“你似乎猜出我的意图了”

“你们日本人,进了城,多半会直奔戏楼,还用我猜?我就是个唱戏的,手无寸铁,也无缚鸡之力,没有本事,只会唱戏,说吧,想听哪一折”

“张老板爽快,有什么建议吗?”

“京戏你们听的也不少了,来段昆曲吧,桃花扇。”

“好,那晚上,看张老板的了”

“卖报卖报!张筱春张老板答应给外国人唱戏了!”

“张老板怎么能给日本人唱戏”

“也是个叛徒!”

“以前那么捧他,现在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看错他了!”

…………

他都听到了,那又如何?

自己做的,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晚上,整座城都黑暗一片,只有梨园戏楼灯火通明。

他唱着,下面静静听着

日本人不懂叫好,也没伴奏,他也没办行头。

穿着应秋送他的那件大红长褂。

曲终,掌声渐起

他转身走到戏台上场门的帘子处,两根线,出现在他手边。

他拉下一条,戏楼内四周地面翻起,露出炸药。

日本人举起枪,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他丢掉那一根,伸手去拽另一根。

同时,一颗子弹向他射来,射中了他

当晚,戏楼内外,所有的日本人都没幸免于难。当然,还有他。

当人们听见巨响,看见火光时,才意识到,自己错了,错怪了这个,给他们唱戏听的角儿。

大火烧了三天,才熄灭

剩余的日本人继续占领着城

百姓们,来到戏楼,不,废墟前,寻找着张筱春的尸体,希望将他安葬。

可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这里已经什么都认不出了,哪里是后台,哪里是上场门,哪里是下场门,完全认不出。

人们只能懊悔,后悔自己之前的臆断

而那个小房子里,她,也知道了真相

接过簪子、婚书和信,她哭了

“应秋,对不起啊,我真的骗了你,我撒谎了,我说我不爱你了,我爱你,永远都爱。可,你会很危险。应秋,簪子和这一份婚书你留着,做个纪念,筱春哥,走了,你要好好活着,好好照顾自己,听话”

她攥着簪子,把婚书抱紧在怀里,哭的撕心裂肺“对不起……对不起……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另一边,孟辉刚匆匆回来。

他早早看了信提前出来

冒着大火,把张筱春拉了出来

按照张筱春的安排,无论他自己是生是死,孟辉都需要隐瞒着。

他回来了,小院里安静的吓人

应秋哭晕了过去,杨皓和两位夫人都无言相视,见孟辉回来了都走了出去。

“孟哥,怎么样?”杨皓问

“人我就出来了”他气喘吁吁的

“那太好了”

“等等,但是……”孟辉继续道“情况不好,怕是时日无多”

“什么?”

“大夫看过了,内脏被震得粉碎,虽然挨的一枪不在要害,但……”他说不下去了

“那还告诉应秋吗?”

“别了,人能不能醒过来,都不好说,咱们……就别让她失望后又绝望了”

“好……”

应秋醒了,睁开眼,两行泪就不自觉流了下来。

“表哥,我想见见他,我……”

孟辉看着表妹,发了疯似的,实在不忍心

“应秋,应秋,你听好,我知道他在哪,我知道他在哪,应秋”

“他,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对吗?”

孟辉低头不语,他刚刚收到老陈消息,人走了。

他摇摇头,不敢看她。

“不,不可能,那,那他在哪?我,我要见他,我要见他!我求求你了,让我见他一面吧,哥……”

她乞求着,哭喊着

孟辉最后决定带她去看一看

来到小院不远处的屋子,他躺在那,安稳的像睡着了。

应秋走到他身边,坐下,眼泪打在了他的衣服上。

大红色,她送给他的。

“骗子,你个骗子,你说,你要娶我的,你说的……”她伏在他身上,听不到心跳。

从前她伏在他胸口时,那沉稳心跳,总能让她心安,可如今,听不到了……

最后摸了摸他的脸颊,没了温度和血色。

他真的走了,不要她了,走了……

“爷爷,后面都发生什么了,他们都还好吗?”小女孩儿问孟辉

“后来啊,都很好啊,你看你杨爷爷和杨奶奶,多喜欢你啊。”

“爷爷你故意的,明明知道我问的是谁”孩子有点生气,小手插着腰,噘着嘴。

“你说她啊,他死后,她终日以泪洗面,没几年,也走了。”他抬头望向蔚蓝的天。

“那爷爷,他们俩是不是又团聚了?”

“是啊,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他和杨皓把应秋和筱春合葬,连同着那婚书和簪子。

至于老陈,他选择回到老家,务农耕田。

老陈的儿子,是守城的将领之一,他从来没说过,张筱春也不知道,那日,他的儿子身上绑着炸弹,抱住那日本女军官的丈夫,同归于尽……

向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先辈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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