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ster@丘爷房谈
2015年12月,美联储将联邦基金目标利率从0-25基点(一个基点=0.01%)提升到25-50基点,从而正式开启了新一轮的美元升息周期。这次加息,距美联储上次将利率降到0%,已经过去了7年,距离上次加息,则已经过了9年。
对于自住房购买者和地产投资人来说,加息周期中最为关心的问题当然是:买房贷款的Mortgage利率是不是也会随着美联储加息而逐步上涨,而上涨幅度和速度会怎样。这就涉及到Mortgage市场利率的形成机制。
对于大部分银行贷款产品来说,美联储加息的影响是立竿见影的。因为美联储利率是整个市场资金成本的基石。美联储加息的效果,会马上反映到银行的资金成本(基石利率+金融机构风险溢价)中,银行又会把这个成本传导到贷款者头上。最为极端的例子是信用卡。由于信用卡是浮动利率,美联储的加息在下一个账单日就会反映到信用卡的新利率中。而其他产品,根据其条款利率是否固定或者浮动,也会在以后以存量或者增量形式陆续反映这种变化。
但是Mortgage的利率生成和传导机制却和普通金融产品不一样。
美国最为典型的房贷形式是30年固定利率贷款(30 YR FIXED),占整个房贷市场85%以上份额。但这个30YR FIXED却是一种颇有美国特色的金融产品。在其他很多国家,比如中国,尽管也有长达15-30年期限的房贷,但是利率大多是浮动的,每隔3个月或者半年会根据市场利率进行调整。30年固定利率贷款对于买房者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承受性好:30年固定房贷的利率相比于别的贷款产品,一般较低(后面会解释原因)。而特别长的还款期也减少了每月的还款额
•预期稳定:利率和还款现金流固定,不会出现还款额突然跳涨而断供的情况
•有弹性:提前还款没有罚金
但是对于银行来说,发放30年固定利率的贷款,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银行不光要对贷款人的还款能力和违约风险进行评估,还需要对市场未来30年的通货膨胀率率进行准确预测。如果固定利率显著低于未来的实际通胀,银行就会面临负利率和亏损。
预测通货膨胀这个活儿有多难呢?2010年美国通货膨胀率为0,但是往前推30年的1980年,美国通货膨胀率是15%!而今时今日,又有谁能够预测2047年的通货膨胀率呢?
这么说起来,给30年固定贷款定价似乎是一项不可能任务。那么它又怎么会成为美国房贷市场的主流呢?秘密就是:银行们根本不用承担这个风险!他们找到了背锅侠——房利美和房地美。
Home Ownership(“自有住宅”)一直是美国梦和美国生活方式的核心要件之一,也是美国中产社会稳定的基础。当年“两房”的创设,就是为了帮助更多的美国人实现这个梦。“两房”推进自有住宅的手段,并不是直接去建设廉租房或者经济适用房,而是创造一个更宽松的房贷市场。两房的主要功能,就是从各银行手里收购符合标准的30年房屋贷款,将它们打包成住房抵押债券(MBS),然后卖给二级市场投资人。所谓的MBS,就是以屋主们的房贷还款为现金流的债券。
而这个系统中点石为金的一笔是:“两房”会为被打包的房贷提供担保,而这个担保几乎等价于美国政府担保。也就是说:两房债券的信用级别几乎可以与美国国债相比!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两房”的美国政府担保属于隐性。美国法律将两房定义为Government Sponsored Entity(GSE),可以说金融市场没有人知道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没有人怀疑政府会担保“两房”的债务履行。2008年以后美国财政部接管濒临破产的“两房”,更是明确了这种担保义务。
房贷MBS市场的另一个重要特点是:两房对conforming(“符合要求”)的房贷是敞开收购的。不管贷款人是张三李四,发贷银行是农村信用社还是花旗大摩,只要符合“两房”对于贷款的一些基本要求,比如FICO分数,LOAN TO VALUE比例,贷款额上限,两房都会敞开收购,然后打包成MBS资产包,在二级市场上拍卖。而二级市场投资人也根本不用去认识MBS背后的一个个贷款人,他们只要定期从两房收取债券付息就好了。
打个比方:各种不同地域,房型,贷款人,发贷银行的房贷,就像不同毛色、胖瘦的生猪。只要符合两房的最低标准,两房就会把它们收购进来,做成香肠,在运到超市去出售。而最终消费者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猪长的什么样子,他们只要认准“两房”牌子的香肠就好了。
典型的房利美MBS债券,如同食品配料表一样,标明了其中包含的各种房贷信息。但是一般来说,二级市场投资人由于有GSE担保,并不会去关心这些“配料”。
这样一来,银行根本不需要担心30年以后的通胀率如何。他们发放的房贷,只需要在自己账上呆几个星期,就可以转售给“两房”,资金可以回笼,继续发放新贷款。而两房对新贷款的收购价格,则是根据近期类似贷款MBS的拍卖情况来定的(房贷收购价=MBS定价-两房利润)。而两房MBS债券的价格,又是类比(稍高)于美国长期国债的。
所以住房贷款市场,其基石利率并不是联邦基金利率,而是美国长期国债利率。长期国债利率,又取决于市场的长期通胀预期。美联储只能通过公开市场操作影响短期利率,却无法决定市场的通胀预期。而由于“两房”的介入和担保,房贷利率的传导机制和普通个人消费和商业贷款也不同。国家担保抹平了市场波动和不同购房贷款人之间的各种差异,形成了稳定而廉价的贷款成本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