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深处樱花开

斜阳满地铺,我的车是一支孤独的箭。暮色里,群山不语,深沉浓郁地伏在广袤的平原上,如一只只酣睡的小兽。风从大山的深处,带着早春的几分料峭的寒意拂来,漫山的荻花昂着头,起此彼伏,霎时满目灰白,似是有雪花纷扬。踏下车,我蓝色衣裾轻轻扬起,山风知我心,洗去我一身的困倦,樱山花谷到了。

虽然无法欣赏到春日里带着晨露娇嫩欲滴的樱花,但在黄昏时刻,晚翠盈盈,游人寥寥,漫山樱花,动山春色只独独为我绽放,我在心底竟暗暗有些窃喜,这是不是有点奢侈了?向晚的风吹来落樱几瓣,几点粉红跌落脚旁,我刚想弯腰把她们拾起,不料风又将她们吹去,顷刻四处飘散,不知所踪。徒留我怔怔在原地。

“愿花散愁,愁多花散识。落去无力”莫名想起一句并不出名的词,想来这世间的聚散也如眼前在风里的飘零的花瓣,不知归期何处,风起时,便在天涯。只是那时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那些未曾实现的梦如在山樱树下无处放置的心情,既无法潇洒成风,也无法凝落成雨,万枝岑寂,它只能是纷飞的花瓣,凄美而残酷。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朴树唱的《那些花儿》也许是最好的注解,亦或者,聚散的意义就在于让人铭记,铭记曾经的拥有。众生来世间匆匆走一遭,如樱花辞别枝头,在朝来寒雨晚来风的岁月里总是聚散无定,我们无论拥有多少,到最后还是会赤条条地离去,唯有记忆会常伴余生,所以拥有时,便好好珍惜吧。至少,在往后余生的忆起时,你会沉默,也会微笑,不留遗憾。而我也确信,飘落的樱花是有记忆的,她会记得曾经拥有过灼灼夺目的春,会记得她绰约着春意,嫣然于枝头:春天是有记忆的,他会记得来过,会记得这漫山的草木花精曾得何其丰盈绝艳。不然,怎么会年年花相似,岁岁春归来呢?

罢了,我空着手,一路向前,路上,樱花不肯多著,幸得两旁的山花烂漫伴我踯躅。紫蓝的野牡丹吐着长长的花蕊如美人纤纤玉指,紫堇色的碧冬茄紫白相间的花瓣涨满若天穹烁烁星子,玫红的百日菊层层叠叠的花瓣如少女隐匿的心事,曲婉热切……抬眼极目,山青花欲燃,让我心依依,不忍快步,词人云:“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这等纵情春日的欢愉豪迈,此刻,我总算是能体会到一二。微微又有点后悔来得有点太迟,时光不待我,要不,这红紫芳菲,流涟整日也是不够的。

在上坡的拐角,我远远望见一株如霞绚烂的樱花树。层层围珠玑,团团锦绣簇。我不禁驻足仰望,这层层叠叠的复瓣,如堆云叠锦,映衬这青山碧水,这样的山城如何教人不怜爱?!感叹里,我步步踏近这一树粉红。山坡上的樱花花海一下又让心跌入温柔的涟漪里。粉红的,雪白的,单瓣的、复瓣的、一团团、一簇簇,如云如锦,缀满枝头,如画如诗,“萼绿华尤标俊赏,藐姑射不竞浓妆。”说不尽的旖旎,道不完的绚丽,风咋起,好一幅落英缤纷的樱吹雪,恍惚间仿佛置身人间仙境,心头幽情涌动,每一缕都是这无限生机所流泻的微光……

斜月迟迟,万树的樱花沐浴在一片冰清的月华里,桃源何处?我欲穿花寻路,在山城的白云深处,闲看樱花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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