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楚越狂子
1
远方海洋伸展的双臂使我从自己的身体溢出海水
梦已分离,在身体里再造一座海洋
水做的情人,坐在岸上
骨头滋生出生命的阴影,使我不能完全地对抗自己
身体,有十星相连,有十个命运相连
在交汇处,会有情人走来
骨头彻夜未眠,也听得见它们生长的声音
它们在夜里谈论自己的主人,这个孤独而清瘦的诗人
我废弃如一夜的诗篇,使我从自己的身体里溢出海水
我想坐在海上,这海就是我的婚房,是我全部的事业
2
旷野里反复删减。高度,有灯光日夜飞翔
远方梦着的村庄逃出山峰
鱼群像大海未眠的呼吸,我们都故作冷静
像一面镜子照着另一面镜子,修长的指头逃过旷野疯狂的云层
我等待的十月在起风之后神秘失踪
远方哭泣的村庄,黎明分娩
下一个,像我一样简单的诗人
回到花香的腹部,我将成为其中孕育的婴儿
允许一枚花瓣长出手臂,另一枚长出双脚
至于我,在根的底部,还有一个大脑
那是我正在生长的诗歌,像我一样,孤单而又沉默
四季,眼眸里的景象,在花朵中央
愤怒的眼神,词语喷发,熔岩断裂
我的思维更像蔷薇,蔓延,穿梭,手中所有的语句
都会在某种方向,被风悄悄带走,而我竖起的耳朵
正好听见,秘密的谈话,呵,我知道
它们要把我变成一个愚钝的诗人
3
远方的风越来越远,嘴唇上日子反复攀爬
四季在身体里奔腾不息,我的血管里有一条大河
还有他们孕育的儿女,春天,我无比安静
蛰伏在冬天之后,血液溶解了意志与精神
我开始在自己的河流上醒来,奔跑
把自己看成一条大河,坐在岸上
我亲爱的的朋友不在,一坐就是整个下午
夜晚,它黑色的眼神使我感到恐怖
我躲进昆虫的梦里,但我不是法布尔
我知道夜晚会将我谴责,我不是少爷也不是公子
我只有月亮和她妩媚的表情,我不能睡去
我怕一首诗突然窜进梦里,我怕这稍纵即逝的美丽
4
接着是风,是雷,是雨,是闪电
接着命运从高空坠落,有雨点修饰它的美丽
寂静的村庄里布满阴云的嫁纱
有三层厚,然后在土地上相遇
这一切,都有一个完美的布置
不想云层催促的生长,又有时间从掌心苏醒
生根,发芽,命运突出自己的困惑
闪电再次回到季节的顶端,我们理解
为何秋天如此疲倦,生长、凋落
作为过客,我走不出自己的疼痛
许多人与我一样,用夕阳洗澡
洁净的身体,住在黑色夜晚
我会想到一座山岗,或者城池
在我的家乡,亲人们说着土话
而我。躲进屋里,与黑夜对坐
对于一些过往的情节,我将清理出来
指尖跳动的文字,再次将我叫醒
5
或许无法抵达自己的内心,在这深处泊一条船
有江河、海洋、门窗,还有乘客
我不能在自己坚固的四壁里凿出一条通道
也不能成为别人阴影里的一部分
所有向往着的演绎,没有经过银屏
我只是躲在幕后,做一个排列者
把身体,青春,生命以及生活一一排列出来
且给它们一个安全的称号
呵!我把自己演得如此完整
石头一样僵硬的灵魂
摆出风雪的圣餐,又在陆地上垦出一片土地
这该是我的家园,有房有树,还有花园
我想这是在我的身体里塑造的情节
离去之人迟迟未归
所有准备的花草,在自我意识里生长
那些声音,别人听不到
6
还要重复什么?雨水你在歇息之后
这个梦被安放在荒野
秋天,无端从顶部回到土地,带走落叶
带走,整个荒凉的梦境
赤脚走在冷风中,日子无比优雅
其实秋天没有那么残忍,只是偶尔想起花朵吐露
一些语言开始声东击西,把什么埋葬
琴弦,随意拨动,像山河拨动大地
秋收之后荒凉的土地,使人想到粮仓饱含眼神
想到日落之前收拾粮食的妇女,有一些疼痛
想抓住秋天的触角,而野地里逡巡的风
再次将他们带回远方
静谧而美丽的夕阳,一样渴望梦见自己的情人
关于野火与善良农夫,关于他们日渐消瘦的脸庞
顺着河流清脆的脚步,把日光放进流淌的血液
7
我看向外表的眼睛,牢牢将我记住
时间的门里,我看起来那么小
最多就是一粒沙与另一粒沙的距离,把自己摆放其间
就是时间,也不能将我分别
我站在那里,我的身体变成渺小的物体
我开始说话,是两者之间最短的距离
隔着四围的群山,有鸟群与马匹,它们手里握住日子
其中明亮的部分,使我不能触及
语言中心奔腾的气息
透过明月呼吸更加沉重,四肢如此亲切
它们分担阴冷,也承载苦闷
在语言之外,画一枚太阳
兄弟们从远方赶来,鲜艳的颜色
调和,在画板上,像岩层积累的年岁
兄弟们看起来比我还要疲倦
这些神情守着苍老的容颜,像秋天经霜的草叶
我知道会有疼痛穿过语言幽谧的小径
直到我走进他们的内心,就像走近另一个自己
07
看向外表的眼睛,牢牢将我记住
时间的门里,我是瘦小的一粒沙子
是海水和沙滩最短的距离
隔着四围的群山,有鸟群与马匹,它们手里握住日子
其中明亮的部分,使我不能触及
语言中心奔腾的气息
透过明月呼吸更加沉重,四肢如此亲切
它们分担阴冷,也承载苦闷
在语言之外,画一枚太阳
兄弟们从远方赶来,鲜艳的颜色
调和,在画板上,像岩层积累的年岁
兄弟们看起来比我还要疲倦
这些神情守着苍老的容颜,像秋天经霜的草叶
我知道会有疼痛穿过语言幽谧的小径
直到走进他们忧伤的内心
08
我不能把自己闲置在午后
我想有一杯茶,把时光放在口里咀嚼
品尝它的味道,像我写过的诗
走过的路,幽静,深邃,在每个重复的脚印
三原色的光线,穿过树叶比穿过我的身体还要轻
行人把我当做风景,那些眼神使我停顿
打开深蓝色的雨伞,我就住在其中
诗歌里,有一部分属于我
拆散,组装,把一些阳光铺在表面
而日光中心的疼痛,使诗歌像村庄一样醒来
希望落叶不要像我,安睡在雨伞中央
岩石冷酷的表情,是雨水远去之后留下的阵痛
村子里错伏的家犬,时不时吼出夜的深沉
有几个人偷偷走来,他们扛着月光
就像扛着自己的故事,这夜,更加深沉
在时光的缝隙里,我乐意成为其中疯狂的野草
身体上布满诗歌的魂魄,有时它不言不语
静默,沉思,作为思想者
作为语言神秘的武器,我开始成为它们独特的主人
09
你从内部醒来,日光倾斜,三色草在野地里生长
三色草是你身体里绝密的语言,寂静的河岸
你想到长远的日子,从树叶内部睡去
内心没有一块石头,只能搬来涌动的河流
借给它清澈的眼神,把日子放进河流
日光是这一生醒着的亲人,每个远离的脚步
都有一个人住进来,都有一个人踩在这个脚印上
而山野里呼喊的风,最终会穿过身体
成为过去记忆的囚徒,锁住,日子之外的繁忙
透过光线的眼神,在巉岩之顶
时间定格了性情,忧郁中醒来的诗人
你媚眼如春,你不能逃,这绝境的畅想
情诗是万年之后还在哭泣的声音
你远在他乡的亲人,捧着日夜累积的伤疤
等你,雨后渐渐浮现的身影
九月的风,轻弹一曲小调
你安睡的木床使我想起遥远的家乡
会有声音从屋子里传来,你能听见
隔着远山远水的盛情,在一枚落叶中缓缓下降
10
行走的人,携来一抹秋风,雨露伴随其后
这些早晨醒着的人,都有一首诗叫做生活
黎明前寂静的村庄,代替了我不会说话的肢体
像别人一样,在秋雨未曾驻住,把旧时驿站的喧嚷铺满天空
走来走去的人,多像我年华里奔袭的身姿
甚至影子被潮水淹没,我独坐一日
我独坐,却不在敬亭山,也不在岳阳楼
想来并不久远,黄昏挑着一肩疲倦从山顶走来
落日幽怨的眼神更像妇人,等着什么
我从夜幕撕开的缺口,用一阵雷霆叫醒沉睡的人类
11
正如月色围拢的荒凉
残缺的意象守在夜的边缘
我将自己包围,昏黄的灯光一刀一刀地割碎夜的黑
我看见有一个妇人坐在门前
缝补着残留的诗篇,有狮子在远处吼叫
喉咙里痛苦地孕育,远古遗失的芬芳
在夜色里我羞于直面落叶的掌心
想要抓住什么,或者是黑色之夜的触角
然而遇到的人更少,城市,这个外围的踱步者
无法进入我的内心,而我村子年迈的妇人
恰好把一些破碎补进月光里
12
坐在远方,我比自己还要远
面对秋风,我在一枚落叶中缝补着青春
思念的人会从河岸上走来,或许给我一个拥抱
我们的夜,一样深入人心
上帝啊!我看到那遥远之远
离去之后,我只能做自己的敌人
这张床很久没有人睡,我成为第一个
迎接生死的孩子,我的头脑
像早晨山顶的松柏,迎接黎明,也送别黑夜
给我半截翅膀,我的翅膀僵硬如一片稻田
有人正在挖掘着什么
空无一人的街道,我走在上面,更加空荡
然而此时我却想起了普希金的大海
那一片蓝,仿佛就是我身体里爬行的纤夫
13
我像一群树根穿过土地流进自己的眼神
把疲惫放进河流,有一些不安或者疼痛
用嘴唇靠近,我看到河流越来越远,而漂流着的却正在入睡
整条河流,我从一群树根中走向你
你复苏的脚步使我想起自己的夜
那么黑,我支撑着自己,成为其中一条会说话的根
我把黑夜当做酒杯,是这样
一些意象犹然逃出大脑
我不能复刻自己,也不能使回忆成为空白
四肢更加亲密,爱你
就像春天的风
我不能将自己排除,穿过肉体
使血液在土地上与风汇合
有一些情节,是阳光不能晾晒的
枝叶睡在怀里,而我只能睡在深处
展开的双臂更加粗壮
我抓住了泥土,也抓住了养分
回到河流,我是两岸唯一的连接
有人走来,也有动物走来
但他们听不见我说话的声音
只有零碎的脚步,使我不经颤抖
我想我该是一棵大树,该有粗壮的根,该有人像我一样走来走去
把一些本质看透
14
早晨如雨,使我在淋泥中忘却自己
使我想起一个男孩叫我为他祷告
使我想起梵高在画完向日葵之后安歇的身影
哦!这些美好事物,一只小狗把头伸出笼子
或许整个世界都是(所以我信靠那独一的一位)
早晨如雨,我将自己淋湿
昨日,话题在雨声中逐渐消失
我知道我所拥有一切
如我,目光中看穿的世界
但我不知该把自己摆放在哪里
阳台上生长的文竹,有两支新芽,比我的诗篇更锐利
然而它的柔软,像手彼此抚摸
我坐在床上,这床变成海,波涛汹涌
透过视线有一些生物生长的声音使我双耳愉悦
石头溢出泪滴,是白色珍珠的泪水
我坐在床上,使我梦如海洋
大水稳坐一日如雨不动
所以我成为诗歌的爱人,这时候我是清澈的
这些事物使我更加珍惜自己
我开始把自己装扮成秋天的模样
把生死看成愤怒的诗篇
15
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握住泥沙不放
胸口带着奔流的气息
难道我将成为一条河流
其中稳健的步伐又该在哪里?为山川踢出一个正步
手臂甩动,整个秋天都回来了
好像有一趟列车穿过山口
我将成为自己家乡的一段木头
阳光扫尽秋日的疲倦,让膝盖跪下来
死亡说:“我不能把肉体看得太紧”
“我该有一片天地,我该赋予良知与能力”
我站起来,双手把紧握泥沙
一条大河流过月亮,腹部开始疼痛
然而就在秋天,我梦见家乡的雪下在路上
16
我梦着的雪下在土里
站在积雪中央,像一条饥渴的河流
然而我不是河流,此刻只有乡村
炊烟混在雪花里,我想到云朵
这虚幻的梦境和勇猛的骑士
母亲,半开着门把我从雪中拉回
远处有几声犬吠,低沉而压抑
煤油灯在屋子里,灯芯舞动一点光芒
恰好将我们照亮
我们成为屋子里唯一的主题
我们把自己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