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机轰隆隆的沙哑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襟怀里停留了一丝寒意,我望向窗外,这里是荒原里一大片冻土地带。
太阳被灰蒙蒙的雾气遮挡,唯有远处起伏的山峦迎到了丁达尔的光辉,阴蔽的荒原森林从四野穿过笔直的公路,一直奔向遥远的地方。车窗上一个圆孔开始向我吹着呼呼的冷风,我捻紧外衣,把食指塞进孔洞里,车窗立刻被雾气布满,有一份温暖在我身体里轻轻挪移。
路还在颠簸,可是,我这是要去哪里?
说起来,也是很不舒服的。像我最讨厌原野的荒凉了,却又为何颠簸在轰隆隆的长途车上?的确,我有一段时间,是想体验一下马路文学诞生的意义,的确也想过荒凉的马路文学是否可以给我的灵感平添春色——
可从这远去了又靠近了的蜿蜒的暗色森林,我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踏上这样一场旅行?
阴沉沉的车厢内我看不见一点朝气,恐怕大家都是旅途劳顿,嘴巴也变得疲乏了。
我把指头从空洞里拿了回来,风继续嗖嗖的灌进车厢里,不时的还发出口哨的声音,司机师傅大声地咳嗽了一声,我吓了一跳,赶紧用外套的一角把空洞给塞住了,周围空间一时间变得暖和了许多,我把外套拈了拈,靠在车窗上,静静地看着荒凉远去,看着夜色降临。
在布拉格大学的教室里,我第一次做梦梦见了她,她的头发一会儿长,一会儿短,一会儿直板板,一会儿又蓬松的蜷曲起来,头发里漏出她可爱的脸颊,鼻子很小,笑起来却很可爱。
在布拉格的世纪教堂里,那是一个做礼拜的好日子,家人做弥撒的时候我却睡着了——我第二次梦见了她,她挽着我的手,靠在我的肩头,我们一起流浪在城市的街头,我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了云朵上,心里有一丝莫名的伤感。
在飞往加勒比海岸的飞机上,我又梦见她了,她安静的依偎在我的怀里,嘴角上还挂着一点口水,我看着她可爱又满足的模样,我用我全身的神经给她拍了一张照片,用来记录她此刻的美好。
在圣胡安靠近海岸的拐角处,我坐在躺椅上睡着了,驱蚊的艾草烟袅袅徘徊,我的梦里又出现了她,她和我诉说着布拉格的美好,和我讨论了她信仰的神奇变化,诉说了一切本该如此,拉着装满了我们一起买的书的一半的箱子,轰隆隆的离开了。
或许我离开熟悉的地方,想去到陌生甚至厌恶的地方是有原因的,我的原因不再现实,而在我的梦里。
旅途虽说劳顿且乏味,但我也不愿意在这荒原中有半刻停留。我想了想梦里的学问,恐怕我更多的还是害怕孤独和冷吧!
冷意味着衣着单薄,而单薄本身就是孤独的抽象演绎,我害怕分别后接二连三的感情跌宕,和无数次夜的荒凉带来的对于挚爱的遐思,因此上我更需要这个陌生的氛围和厌恶荒原分散我似乎已经萎靡情感。
窗户上的风口恰好可以看做是调节情绪的港湾,温暖的环境让人安逸,就像迷离中一顿大餐,一时间感情又饱满起来,满是对布拉格大学深切的爱;这个时候,我又会把衣角从风口拿开,嗖嗖的风吹进我的怀里,告诉我哪里已经空荡荡的了,永远都会如此的。这样,我就安分起来了,心里只会想着荒原阴沉的天气会不会下雨或者下雪,而眼睛却看着模糊的远方还停留的一丝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