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里达的三天很快过去,第四天,我们乘上大巴,回到尤卡坦半岛的东岸,卡门海滩(Playa Del Carmen)。
与来时的二等巴士不同,回去的巴士是ADO公司最高档的白金线路,车辆豪华宽敞,洗手间,车载电视齐备,还有免费的耳机和饮料赠送,司机大叔更是一身正装。大巴走梅坎高速,行程将近五个小时,到达卡门海滩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
卡门海滩位于坎昆南边约四十分钟车程的海边,也是一座由小渔村发展起来的旅游城市。与坎昆针对美国游客的大型豪华酒店区相比,这里以小而精致,充满设计感的精品酒店(Boutique Hotel) 著称,吸引了很多欧洲游客。我们入住的酒店式公寓位于海滩的南端,出门走走,就是游客云集的五大街(5th Ave),颇有欧洲小城的风情。当然,这里的小摊和餐厅比梅里达还是商业化许多,竟然还有一间巨大的跑鞋专营店。路上也常常见到身形轻盈的欧美姑娘,或跑步,或骑车,皮肤是热带地区的小麦色,大概已经在此居住了不短的时间。这里与坎昆相比,消费水平较低,与当地居民生活比较贴近,但是又足够国际化,小巷里还可以看到像纽约街头一样的投币式洗衣店,应该是长期休假的不错选择。村上春树旅居夏威夷可爱岛时,也曾日复一日迎着海风跑步,淬炼出的自制,专注和乐观,是他那些吊诡而颓废的文字的有趣注脚。如果能在卡门海滩小住一段,跑步,读书,写作,应该也可抵得多年陈梦。
时间将晚,在大巴上只吃了客栈主人临行馈赠的肉桂卷,我们早已是饥肠辘辘了。五大道上的餐厅虽多,但是针对游客,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当地的大排档小吃更有吸引力。步行十五分钟,在靠近居民区的三十大道附近找到了一家主打墨西哥式海鲜沙拉的大排档Los Aguachiles,比起在梅里达吃过的Ceviche,虽不甚精致,分量却很实在,佐餐的辣椒酱也口味繁多。最惊喜的还是餐前的生蚝,本来对大排档的生蚝期望不高,但是蚝肉大粒,口味鲜甜,难得的是处理得十分干净,比起纽约高档日餐厅的出品也毫不逊色。配上不到两美元一瓶的当地啤酒,头一次,吃生蚝也有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豪迈。
第二天,游览坎昆地区的标志性景点,XCaret生态主题公园。坎昆地区从70年代发展旅游业而来,建成了大大小小的主题公园,XCaret 大概是其中最著名的一座。公园的建设十分完备,不过,由于我们曾在夏威夷大岛深夜徒步六英里观测岩浆,在Maui岛出海浮潜,在波多黎各划船六小时游赏荧光海岸, 相比之下,XCaret的景观全为人造,就连著名的地下河漂流也只有不到一小时,大概更适合扶老携幼的游客,对于我们则有点不尽兴了。晚上的演出倒是十分精彩,上半场讲述玛雅-阿兹特克文明与西班牙文明的融合过程,下半场则是各个地区的代表性舞蹈,虽然是一片歌舞升平,但是当古老的查克莫之神头颅落地,巨大的十字架高高竖起,还是让人为之一叹。而在真实历史上,无论是在那个大雨倾盆的悲痛之夜,与黄金一起沉入水底的西班牙人,还是被天花和饥荒围困数月,最终不得不献出一座死城的阿兹特克人,他们的鲜血与泪水,在今天虽然已经渐渐浅淡,但始终是这个国家一抹难以磨灭的底色。
在坎昆地区游览的最后一天,我们跟团参观海边的玛雅遗迹Tulum, 以及尤卡坦地区特有的天然井Cenote。 Tulum遗迹本身并没有乌斯莫尔和奇琴伊察那样震撼人心,但是由于临海而建,也别有风情。沿路歇脚的小站里,凤凰花盛放如火。在整个尤卡坦地区,这种高大富丽的乔木都是十分常见的行道木。曾经在华南地区也见过这些叶如飞凰之翼,花若丹凤之冠的植物,但与仙人掌纠缠而生的情形,也只有在此地得见。
天然井,也是尤卡坦地区的特有地标。在这片没有河流的半岛上,这些地下水和雨水汇集而成的淡水岩洞有的是古代玛雅人的生命之泉,有的则是神圣的献祭之地。Tulum附近,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天然井,我们造访的这处规模较小,碧潭如洗,草树蓊翳,在午后只有三两游人,尤显岑寂。
回到住地,时间尚早,我们决定去攻略上力推的一家墨西哥烧烤排档,El Fogon吃晚餐。这家的主打是Al Pastor的立柱式烤肉,与国内的土耳其烤肉类似,在各个点评网站上都接近满分。店里火爆异常,我们等了二十分钟,才得以入座。头顶上的电扇吱吱呀呀地搅动着烤肉炉飘来的热风,刚一入座就已汗流浃背,不过,烤肉一入口,就让人感觉不虚此行。烤肉焦香多汁,辣椒和仙人掌的配合酸辣开胃,包在现做的taco里吃了一个又一个,满手流油也顾不上,再加上大杯的冰镇啤酒和酸角汁,竟然有了在炎热的夏夜去西门吃烤串的快意,可谓是此行最佳。甚至回到纽约后,我们还心心念念Al Pastor的美味,在东村也找到一家,约有El Fogon七成功力,也算是聊慰口腹之欲。
一周时间,三座城市。在妖娆奔放的坎昆,那第一个灯红酒绿的夜晚曾让我有一点点失望,而在沉静淳朴的梅里达,清新闲适的卡门海滩,那些古老的遗迹,绯色的鸟儿,都带给我很多惊喜。尤卡坦半岛,总是让我想起弗里达那副著名的自画像《两个弗里达》,两种文明用鲜血灌溉对方,美丽的服饰下,苦痛是埋在破碎身体里的鲜花。教堂圣歌和玛雅鼓声交替回响,又都渐渐远去,只留下异乡人如我,徘徊在尤卡坦的微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