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色 |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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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四联弹丨底色」主题征文「社会现实」组。


又一年的风,从墙角下的柴堆处吹来,带着岁月里花开的香味。

有些落叶,从夜幕里飘来,落到天亮前的瓦楞间;有烟火从屋檐上飘出去;是牵牛花吧,被微风吹着飘在烟火里。

我们都在老去着,但也都曾是少年吧?你可曾骑着摩托穿过满天繁星下的路?或者是骑着马,也曾少年春风醉白马?

我们何时老去?我们可会永远年轻?

朝阳的光从山与山中间的缝隙里照进来,打到随意拴在阳台那件白衬衫上。阳光里夹着风,吹起那件已经破旧的白衬衫,有一种年轻的气息便在风中飘散开。

与徐南君的相识从我记事的那天就开始了。更确切地说,与他的相识似乎是在我还没有记忆之前就已经开始。

徐南君年长我几岁。也许是我命中有一劫,非得和他相遇。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关于异性方面,徐南君在我的生命中是当之无愧的启蒙老师。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我的记忆里,一直是一个少年。

徐南君的母亲走得早,但这并不影响他长得帅。具体有多帅呢?他就像是一匹马,一匹马圈里鬃毛最性感,蹄子最踏实,跑起来最矫健的马。但不是名马,是一匹野马。

说起来也怪,我忘记自己小时候比较热爱什么了,但我记得特别清楚的是,徐南君热爱什么。大概是八九岁的时候,徐南君就特别热爱白色的衬衫。用他的话说,白色的衬衫往身上一穿,隔壁二叔家的小妮子就每天往他家里跑。徐南君说这些的时候,我还比较愚笨,不理解隔壁叔家妮子往他家里跑有什么用。但徐南君不一样,他嘴角挂着笑,贼贱地说,“等你长成少年,你就知道了。”

自从小妮子总往他家里跑之后,徐南君有一晚突然跑来找我。他要造车。这想法在那时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这难不住徐南君,他唾沫横飞,滔滔不绝。我看着他,时不时提醒他,慢点讲慢点讲,唾沫把你的白衬衫搞脏了。

可是这个时候的徐南君完全忘记了白衬衫,他已经是一个少年郎,用他的话说,他已经可以生孩子了。

他这话也把我吓一跳,但他完全不在乎。

在他计划造车的第二天早上,他来我家借凿子、木板……,总之把他家没有,我家有的所有工具都借走了。我一点都不心疼。我想看看他是怎么造车的。

徐南君用锯子锯开木板,用凿子凿开木板,再用吃饭的大碗在木板上画了四个圆圈,接着敲敲打打,很快,他真的就造出了一辆车。

这辆车有一个毛病,下坡的时候它拉着人跑,上坡的时候,人得背着它爬。

但这都不要紧,徐南君乐此不疲。特别是当他背着车从山脚往山顶爬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特别帅。晶莹剔透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流下来,浸透了他的白衬衫。

我用那时候仅有的一点形容词来形容徐南君,“好一个白衣少年郎。”

那时候的徐南君,凭一己之力在村里组织了车队。只要是没有下雨的傍晚,在放学后,凭借他年纪大年级低的本事,在整个村子同龄人中,徐南君唯我独尊。

最牛的时候,他曾悄悄告诉我,凭借造车,他居然赚了六块钱。那时候六块钱是个大数目。徐南君很慷慨,给我画饼去看一场电影。

用他的话说,楚河,我们永远要干少年该干的事。

任何事都会过时。

比如八十年代的爱情,比如邓丽君的甜蜜蜜,再比如徐南君的木板车。

在许多小伙伴对木板车还没有玩热乎的时候,有一晚,徐南君找到我。

“楚河,造车玩没意思。”他把我拉到村口。

“挺有意思的呀。”我看着那些玩得不亦乐乎的小伙伴们,非常不理解徐南君。

“我要玩更大,更刺激的。”徐南君看着远方,白衬衫上在刚刚煮饭时被火炭染黑了好几块,但这不影响徐南君的威风,他的衬衫同样可以在风里飘舞着。

“那是什么?”我有些惊讶,真担心他要去捉鬼。那时候有些香港电影特别流行,我没敢看,但时常听大人讲起。

“我要骑马。”好在有惊无险,徐南君总算没把我吓死。

“好,我支持你。”这次我是发自内心的,我觉得徐南君就应该骑马。

“但是你的马呢?”我又有一个疑问。那时候村里根本没有马,倒是有许多骡子。

“没关系,我先骑骡子。”徐南君完全不受影响,“马和骡子都一样,只要骑着会跑就行。”徐南君有天生的辩才,诡辩也很有道理。我很多时候也完全分不清马和骡子,都是四条腿在地上飞奔。我甚至觉得骡子应该更好一些,因为骡子要矮小一点,应该更有助于徐南君爬上骡背。

说干就干。又在第二天早上,徐南君牵着他家的骡子来到我家背后。

“楚河,楚河……”他大声喊。

我很快从家里跑了出来。徐南君给他的骡子头上戴了一朵大红花。

“我从这里跑到那里,再跑回来,你说要多久?”徐南君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树。

“应该需要很久吧。”那时候我们都对时间没有具体的概念,最主要是我不知道徐南君能不能好好地骑着去骑着回来。

“一眨眼就行。”只听得一声“驾”!我眼前灰影一晃,徐南君已经在三米开外。比马跑得快的骡子,吓了我一跳。

“你要小心点!”但没有任何用,徐南君驾驾的声音,还有白衬衫在风里猎猎起舞的声音完全掩盖了我的声音。

我只好注视着远处,也看着眼前,希望徐南君尽快跑回来。我担心他,却说不出为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骡子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可徐南君没在背上。我吓得快哭出来,往骡子跑出去的方向跑了过去。没多远我就看到了徐南君,他掉落到一棵树底下,一只胳膊脱臼,嗷嗷叫个不停。

我急忙跑过去,想扶他起来,可他看到我的瞬间却很焦急地说道:“楚河,先把我的白衬衫脱下来,别搞脏了。”

我只好照办。徐南君疼得龇牙咧嘴,但嘴上不服输,“楚河,看着我明天收拾它!哪有好男儿一骡子骑不了之理。”

我本来想劝劝他,但那时候不会讲道理,只好作罢。心想他迟早会被骡子摔死。

在后来的记忆中,电影或者电视里的少年在马背上激情飞扬,在我的印象里都变成了徐南君在骡子的背上尘土飞扬。

时间是岁月的轴,徐南君是轴上最靓的仔。

于是乎在所有空闲的时间里,徐南君都骑在骡子背上。很快这一举动就迎来了跟风者。大部分小伙伴抛弃了他们的木板车,尽管很多木板车都是他们在徐南君处花了五毛钱求来的。正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疼,人类在新欢面前总是会很快忘记之前旧爱的来之不易。

但世界变化快,少年不是有意而为之。

小镇的黄昏来得早,但小镇的信息却来得晚。忘记了哪一年哪一天,徐南君大早上就跑来找我,这次他甚至都没有等到傍晚,因为这个我还和他吵了起来。

“你应该傍晚再来找我。”虽然我们两家相互距离不过短短几米,甚至有时他家要杀鸡吃,没本事抓到鸡的时候,还需要我出马。我跑得不快,但抓鸡却无比厉害。

“为什么?”徐南君明显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甚至有些着急。

“我打扰你学习了?”他应该用尽了他的力气来思考,想出了他心里最严重的答案。

从这个答案不难看出,那时候的我是如何喜欢学习的。学习并不能让我快乐,但那时候学习可以让我有更多的零花钱。

“不,你傍晚的时候会更帅一些。”我看着他,说得很认真。那时候还没有“酷”这个形容词,现在想来,我想说的是酷。

听到我这样说,徐南君明显放松了下来,蹲到地上。但很快他又弹了起来,像是现在街上跑的新能源电车,平平无奇但在红绿灯口又跑得飞快,而且没有声音。

“楚河我昨晚听了一首歌。”他接着说道。

“我昨晚也听了一首歌。”我确实听了一首歌。

“我听的是罗大佑的恋曲1990。”徐南君眼睛里放光。我怀疑我第一次在徐南君的眼睛里看到星辰,就是这次。

“我听的是我父亲唱的歌,时光一去永不回。”但此刻已经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完全被他眼里的光所吸引。

“这是电影里唱的歌。”徐南君眼里似乎要冒出眼泪来。

“太好看了,楚河。”他又开始滔滔不绝。我很着急,总是提醒他,不着急慢慢讲,别让你的唾沫弄脏了你的白衬衫。

后来我就知道了许多事,还有许多人,比如周润发,吴孟达,罗大佑……但这些不是主角,主角是摩托车。

“我要买摩托车,楚河。”徐南君又一次语出惊人。

摩托车那时候在村里寥寥无几,徐南君也还未成年,我们还在读初中。一个初中生要买摩托车,我有点震惊。

“你有钱吗?”我看着徐南君。这是一个特别大特别大的问题,我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我有。”徐南君胸有成竹。那时候我又发现,原来白衬衫在早晨也可以在朝阳里飘起来。

我是被哭声惊醒的,在记忆里这样的情况不多。

第一次是我弟出生时的哭声。第二次就是徐南君在半夜里哭爹喊娘的哭声,更多是喊娘,因为他是被他爹打的。但他喊娘已经没用,他娘长埋于地下。但似乎也有用,他喊娘的时候,他爹就打得轻了。

后来我才知道,徐南君真的买摩托了,他卖了家里的牛。那时候我看着他家的骡子,不禁感叹,被骑过就是好,要不然骡子怕也已经在屠宰场了。

徐南君的摩托车被卖摩托的人骑着送到了家里。破天荒第一次,徐南君在我眼中被淘汰了,因为我觉得摩托车比他帅多了,也是从那时候起,徐南君在我心里排第二。要说帅,还得是摩托车。

“你的摩托都不是你第一个骑的。”这是我见到时的第一句话。

徐南君完全没有想到这出,有些不知所措。我看得出他的受伤,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我是嫉妒的,于是我很快改口。

“你知道怎么骑吗?”我问道。

“这个很简单, 看着哈。”徐南君开始表演 。

很多时候,我们都会低估事情的本质,就如同徐南君低估了骑摩托这个事。他起初样子确实很帅,也有模有样,但随着一阵突突突的声音,徐南君窜了出去,摩托车也窜了出去。徐南君掉落得近些,摩托车去得远些,摩托车在响,徐南君在叫。

“拉拉我,拉拉我,楚河。”我赶忙跑过去拉起徐南君。好在有惊无险,除了皮上破了很多口子,还算过得去。

我们一起把摩托车扶了起来。那时候我第一次知道,摩托车是真重,我怀疑比我和徐南君加起来还重。

徐南君干这方面的事,真是个小天才,没多久他真的就学会了摩托车。这次好了,村里许多小伙伴被他甩在了身后,倒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很多人没有偷卖家里牛的那种干劲。

这之后徐南君真的牛了起来。他找我的时候再也不是跑来,或者是站楼上大声喊我,而是按喇叭,而且是连续不间断地按,因为这个我还和他吵过,但无济于事,他乐此不疲。

我很奇怪,我父母其实一直不反对我和徐南君的友谊,但自从徐南君买了摩托车后似乎就大有改变。我起初以为他们也担心我会偷卖家里的牛,但我那时候没有那个胆,其次就算有那个胆,我也不知道偷了去哪里卖。徐南君城里有亲戚,而我没有。

但后来我才知道,父母担心的不是这个,他们担心的是我的安全。那时候的路况比较差,都是泥巴路,路上又没有限速标志,就算有徐南君也不会看,所以他们特别担心,甚至后来母亲和我说起,每次看到我和徐南君骑着摩托车出去后,她就坐立不安。

这些都没有在记忆里留下太深的印记,倒是有几次在夜空下和徐南君穿越山岗,让我一直留恋着,直到如今,愈显得弥足珍贵。

我不知道是因为那时候的满天繁星,还是因为摩托车的声响在寂静的乡村里格外清晰。

玩物丧志里包含着许多疑问 ,其中之一就是这个玩物的人有没有志。

徐南君明显是有志的,他的志就是做一个永远的少年郎。所以他其实应该不能算玩物丧志。

我那时候比起徐南君就窝囊得许多。我根本没有志,但我也没有物可以玩,当然除了和徐南君在一起的时候。但许多时候我都没有和他在一起。

因为自从买了摩托车后,徐南君另有新欢,他的新欢是一个姑娘,姑娘名叫欧阳玥瑜。

用徐南君的话说,他喜欢欧阳玥瑜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名字。他从来不知道还有人的名字可以叫四个字的,还是欧阳。除此之外,欧阳玥瑜还是一个小美人儿,那时候确实小。

但不要忘记,用徐南君自己的话说,他早就已经发育到可以生小孩儿了,所以对他来说,这些完全不是问题。

事情的发展都是一个过程;事情的开始总是恰逢其会。

“楚河,我要谈恋爱了。”这次又回到了傍晚,徐南君在一个拐弯处停了摩托,他说得语重心长。我吓了一跳。这次他真的吓到我了,那个时候谈恋爱这个事对我来说真的是很恐怖。

“你和谁谈?”虽然恐怖,我还是很关心这个话题,而且特别好奇,这种好奇让我瞬间忘记了害怕。

“欧阳玥瑜。”徐南君说出四个字。

“啊!”我有些惊讶,因为我也知道这个姑娘,隔壁村的,但是在同一个学校。

“你学习好,帮我写一封情书。”徐南君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有从摩托车上下来,保持着向前冲的姿势。

我心里翻江倒海。写情书?这让我很为难,我根本干不了这个事。

“你可以骑着你的摩托车追她啊,这个比写情书有用。”我试图推脱,并且为我的推脱找了另一种看起来行之有效的好办法。

“嘿,对啊!哪个姑娘能抵挡得住呢?”徐南君一声惊呼,之后就断送了我与徐南君一起兜风的机会。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欧阳玥瑜的学习成绩开始极速下降,甚至可以说是突飞猛降,背后推手就是徐南君,或者说是徐南君的摩托车。

我有时就感慨,别看有些女孩子长得漂亮,名字也好听,但没有用,都经不起摩托车的诱惑。我本来以为我会因为出了这个主意而有负罪感,但没有。

后来我想过为什么,起初我以为是因为那时候还小,小孩子的话哪能算数,但后来我发现可能是因为他们真的辍学结婚了。

这是一件大事。徐南君这个本事没有小伙伴能模仿,他又提前跨入了。但总有好事者会偷偷摸摸问他一些风趣的事,每每这个时候,徐南君总是贱兮兮地笑,接着说道,“我老婆那么漂亮,当然舒服。”

漂亮和舒服能扯上关系吗?

我好几次忍不住也想问徐南君这个问题,但羞于启齿,只好作罢。

时间在徐南君与欧阳玥瑜之间结了果,还是孩子的他们成了孩子的父母。

时间在我的路上如白驹过隙,我们终于分道扬镳。分别的时候,我确定以我的能力还不足以达到可以生下一个孩子的地步。我对徐南君刮目相看,了不起的少年郎,搞定了漂亮的姑娘。

这之后的岁月里,我们在彼此的路上越走越远,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我在离开家乡的路上越走越远。但不管如何,我总是能在节假日接到徐南君的电话。

“喂,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还等着你回来过年呢?”这是正常情况。

突然有一年里他来电话,这次风向不对,电话接通后是这样的,“赶紧回来,助我选村长。”

我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我们村什么时候落魄到需要一个初中没毕业的人竞选村长了?”

徐南君倒也不生气,哈哈哈大笑。“管他呢,什么事还不是要试试,要做永远的少年郎。”

我只好回家。回家当晚我们各抒己见,畅所欲言,给这本来就不靠谱的事出谋划策,但怎奈故乡的酒就是好喝,没等完整的方案计划出来,我们均醉得东倒西歪。毫无悬念,此次竞选最后以失败告终。

好在徐南君不生气,也不悲伤,用他的话说,这乃小事儿。

此时的他,早已有娃两个,都是公的,活脱脱是他的雕刻版。

“你的两个娃绝对是你亲生的,不用怀疑。”这是我经常给他说的。

“那当然,两个少年郎。”徐南君这个时候会看向欧阳玥瑜,但欧阳玥瑜却总是羞于看我,每次都低着头笑。

我们都知道,她清楚地知道徐南君那句“我老婆漂亮,当然舒服”的硬道理。

好在现在的我也算稍知人间羞事二三,不至于如同少年时会问起来。

竞选失败后,徐南君别出心裁,某一天清晨又跑来找我。每次他早晨出现的时候,我都知道他的事已经箭在弦上,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了。

很快我们往香格里拉出发。因为这次徐南君要买马,一匹真正的马,而整个云南只有香格里拉才能买到马,先不管它好不好,是不是千里马。

往香格里拉走的路上,大多数时候徐南君一言不发,他看着往身后不断倒退的风景,似乎在想着许多问题。他不说我也就不问,像是这些年我们两个在一起时遗留下来的默契。

买马很顺利,因为现在的徐南君已经有买马的钱。只要有钱很多事就容易办得许多。原本是打算玩几天的,但买到马后徐南君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又似乎是有些失落。

我们开着车,从香格里拉往家的方向赶。他的马在后面的车厢上,是一匹棕红色的马,这是一匹听话的马,特别听话,听话到会跪下来让人骑上去。

“楚河,我觉得还是应该出去看看。”突然的,我听到徐南君说了这样一句话。

“啊?”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少年郎应该到外面去看看,像你一样。”他接着又说。

“那你的马怎么办?”我这个时候有些担心起他的马来。这实在是一匹好马。

“骑着它到处走。”徐南君显然很理想主义。

“交警不让你上路怎么办?迷路了怎么办?”我总是想得很多。

“不怕。再说了,我就是出去看看,怎么会迷路呢?”徐南君有些不解地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无言以对,似乎觉得自己很傻。

路边的景色像是虚幻一般,不断地在倒退着,比起很早以前,我似乎也多了许多疑问,但这些疑问一直堆积着。我曾想过,也问问徐南君,但最终都没有。

他的马被拉回山里后,他又像是小时候那般,开始在故乡的乡村路上策马奔腾着。我有时也会逗他,“你能不能成熟点,你看看你儿子都比你高了。”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微笑着,“等我再练习练习,差不多了就骑着到外面去。”

他每说这些话的时候,我都会惋惜他读书少了,如果再多读一点书,或者他说出来的就是另一种意境。

但这些已经来不及也不重要。换一个角度,如果他读了太多书,如今的他或许也不是这般样子了。

我始终相信,他一定会骑着马从故乡出发。他是那种不会老去的人,又是会提前做着任何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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