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郑州,我与你似逝未离(九)

我回到家后,韩依依走了,只剩一个空荡的房间,和一个待人拯救的灵魂。她没有带走任何东西,无论是衣服鞋子化妆品,当然还有她的日记本,最后一页这样写:

2014年6月6日

那一个夜晚,翛羽又一次夺门而出的夜晚,他在酒吧找到了喝多的我,我不想多说。翛羽已经知道,只不过当他说出“你们的孩子”的时候,我的确心碎了一地,我把他叫出来,辱骂他,我抽了他一耳光,对他说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与他只是意外。他只说了三个字,最最能打动女人的三个字:我负责。

 

 

我觉得她不会回来了,她把曾经和我一起丢在了这里。

我们曾经闹过分手,最严重的一次我离家出走了三天。三天后我提着一大袋海南特产回家,其他的小打小闹都是由我夺门而出,而韩依依总是像一块望夫石,有一次她也收拾东西离家出走,走到楼下时我把头伸出窗户喊了几句,她又回来了。就像故事开头的说,她一直在包容我。说到这里似乎要追究我们为什么会吵架,我们第一次争吵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我忘了,真的忘了。

我瞬间颓败,我并没有意识到“颓废”这次词语,人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已经脱离强说愁的阶段了。在浑浑噩噩的日子里,我不厌其烦地幻想他和她在一起的场景,也许韩依依会甜蜜地依偎在他怀里,或许她会把他拒之门外,在心里想起我?会吗?会吧。肯定会的,无论如何,韩依依都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一个人,她会在一段时间内因往日的留恋而想起我,她也是一个善良的人,也会在之后的所有的日子里相夫教子,而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我刘翛羽无关。我又一次感觉到深深的失望。

我在暗无阳光的房间里,在暗无阳光的日子里,空间或者时间上,维度或肉体上,梦境或现实,一个小小的人总是能出现在我眼前。他叫着我,爸爸。刘翛羽竟然都是爸爸了,这是讽刺吗?

三天后,冰箱里再没有一点东西可以填充我的生命,我的视力越来越差,我的思维越来越不受控制。

我看见了许多曾经忘记的人,想起了很多很多记不得的事情,在黑暗中,幻灯片样播放着,我想走进去,却动弹不得。我如水蛇般翻腾,我感觉窒息和压抑,几次昏厥,又不知何时醒来。我在渴到无法忍受时去喝自来水,然后倒在水池边,醒来时躺在沙发上,再醒来躺在曾经有我和韩依依痕迹的那张双人床上,没有灯光,绝对没有,因为我看不见,我只是一遍遍回想,或者幻想。直至不知道第几天,门被强行打开,闯进来几个人,我首先看见的是仙儿青,然后是阿杜,接着......我昏过去了,但我闻到了饭馆味儿。我陷入了一个更深的梦境,甚至比在医院那次更深,更真切。梦里面我一个人,还是没有灵魂的,一具躯体,在千万年地活着,毫无意义,毫无疑义......

我被关进一间没有灯光的房间,黑暗的物体一次次扑过来,我躲避它们,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我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在我将死时,一丝曙光透过黑暗将我保护起来,我被运送到撒哈拉沙漠,那里下雨了,整个沙漠成了泥坑,长出了仙人果,猪八戒偷吃了,气死了林黛玉,连任了美国总统,消灭了伊拉克......

在我醒来后,面前围着很多人,包括一些不太熟悉的朋友,一些朋友的朋友,他们围着我,惊喜地说:“我的天!翛羽这小子醒了!”

后来事实告诉我,在那个无比漫长的梦里面,我在现实中也不过是过了十二个小时,道家所说的“入定”在我身上以一种荒唐的形式展现出来。

仙儿青说他们在门外面敲了两天的门,而我竟然没有听到,他们料定我没有地方可去了,所以在最后一天破门而入,看见满屋子的垃圾,和一个如垃圾般的我。

葡萄糖一滴一滴输到我的身体,我的生命里一点一滴恢复,且不说他们,我都看不起自己,如此无能,一味地逃避。也深深思考了韩依依,得出一个结论:我就是我,她就是她,我只是我,她还是她。正如释迦牟尼翻译成汉语——如来。好像要来,但还没有来。某些时光对我来说也是这样,好像要逝去,但还没有逝去。  

 


 

表弟宝元得知我住院后,火速赶过来,他戴着墨镜,穿着风衣,身后跟着一个妖娆女人提着几件补品。

他问我:“你怎么搞的?”

我说:“你混得不错啊,借我点钱把我的书出了吧。”

宝元不屑地笑了笑。他也变了,小时候他从不敢对我这样说话,我也没这么客气地对待他,往往是一言不合我就揍得他哭爹喊娘。他在高三辍学,那时我刚上大一,家人们把曾经看我的眼光转移到他身上,他在大家的谈论中被绝望了。但他说,这样也挺好。

宝元在打拼时经常去学校找我,记得那时大一写的剧本一直没有消息,但电视剧却开播了,剧情一如我们所写的,但不太确定,因为名字不一样,只是偶尔窜出来一两句台词特别熟悉。我和阿杜商量去法院告他们,但这种事的结果似乎可以预见,也就算了。唯一一个好处是在计二班的女生等更新时,阿杜可以说出之后的剧情,让女生们围着他转。

这件事情告诉我做任何事都需要有经验,经验是体验出来的,所以说每一件成功的事情是失败后得出的结论。当时宝元在郑大附近的洗车店当学徒,经常吃不好,他一边往嘴里塞着煲仔饭,一边认真地对我说:“哥,等我挣钱了就捧你,”

我呸了他一脸。

现在宝元没有在这里多呆,留下一些钱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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