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90后,从小就流传着一句“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名言;作为一名独生子,出生伊始,父母便将所有心血注入我生命中的每分每秒。在这双重条件的作用下,母亲按照古代“大家闺秀”的人才培养方案,制定出一套全面的素质教育计划:学习琴棋书画。这下可省去了绞尽脑汁不知报什么课外班的烦恼,一次性五门,够学一阵了,我妈真棒!
由于种种原因,棋一直没报,书画也无故中断。但他们把所有重心都放在琴上,因为琴最为流行,也最能出成绩。
于是从五岁起,父母便寻访江湖中身怀绝技之士,望得些许指点,选择一种适合小女学习的乐器。标准有几条:适合女孩,方便携带,女儿喜欢。前几条总是轻松实现,问题就出在这最后一条。
还记得当时去看琵琶演奏,父母告诉我“轻拢慢捻抹复挑”,而我的心里却想:若学不好,就变成“呕哑嘲哳难为听”。
找到了二胡,他们又为我描绘阿炳创作与演奏的感人历程,而我点点头:故事我收下,曲终人快走。
后来寻到了古筝,这会儿我有了一票否决的必胜理由:太大,不方便携带!哈哈,不费吹灰之力便减轻了不少负担,我的心里涂了蜜,而父母的嘴里却吃了黄连。
就这样,民乐、西洋乐都看了一遍,一直等到七岁,依然没有决定学什么。父母愁的唉声叹气,再这样下去,要错过学音乐的敏感期了,于是暗下决心,丫头啊,得委屈你了。
他们找了一个晴朗的周日,说是串门,领着我来到一位知天命的大叔家中,小叙之后便给我介绍说:我们今天是来拜师的。这是你的小提琴老师,以后你就学小提琴了。不等我反应过来已拉着我离开。我一头雾水了好几天,直到琴摆在我面前,才想明白,这回是来真的了。
那年,懵懂的我明白了有些事不可逃避。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永远在人生路上的某个路口等着你。就像往后的每个周日,总会有一位老师在他家等着我。
初学
初学者的琴声可以杀人,所谓“锯木头”、“杀鸡”是也。父母艰难的忍耐着噪音的摧残,而我也烦躁的忍耐着基本功的折磨。没错,是折磨!五线谱不是善茬,加上还要和简谱转换,更是将我的大脑和着饭搅成了一锅粥。
此外,练就持琴持弓的姿势以及学习如何拉琴也费劲周折。我清楚的记着有一个手指由于人体生理机制的原因,无法一开始就形成专业的姿势,我愣是在家举了三小时琴,伴着豆大的汗珠,硬生生把错姿改了过来;为熟悉一首曲子,我坐在谱架前两小时不曾挪动……凭着这股倔劲,不到三个月,初学难点全部攻克!
此后便是一段黄金时期,每次去回课,老师总是笑眯眯的夸我学业有成,不是一百分就是小红花。我父母也因有一个天资聪慧的女儿感到骄傲。渐渐地,我愈加放肆了。从周一至周五每天的半小时练琴,到周六才加紧练习。所谓的“加紧”,也只是突击半小时,第二天照样是一百分小红花,老师照样夸我如何进步,如何优秀……
父母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虽说我可能是有些天赋,但还没有到神童的段位,也不可能不动手就能拉出好曲子。于是他们怀疑,莫非是老师的水平有问题?但每次看到老师拉琴和教琴那副负责的样子,心中又对这种怀疑有些许愧疚。
中国自古的传统美德是尊师重道,所以对这件不可小觑的事情,父母谨慎的采用调查、访谈、对比、实践等多种方法进行验证。当然,虽然客观手段层出不穷,主观感情仍希望是我们多此一举。但大多数研究表明,父母的假设可能是正确的。
最后,他们想结束这痛苦的猜测一锤定音:让我参加比赛。
我们选择了一个市级竞赛。这个竞赛我并不陌生,因自幼学习语言表演,每年我都要参加语言类的比赛,每次都毫无悬念的获得一等奖。这次我报名参加了音乐类比赛,结果也不是得一等奖,而是连复赛都没有晋级。
惊吓
这是我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成绩!悲痛顿时席卷了整个家庭,想想三年来在小提琴上时间与金钱的付出,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没办法,我那可怜的父母又绞尽脑汁,跑断腿的联系各种名师,这次无论花多少钱,也要找到一位真正的大师!
一个月后,终于打听到有位交响乐团的首席老师,人好脾气好,关键是教的也好。但人家肯收我吗?为此,父母想尽各种办法,也求遍了许多可能帮得上忙的人,而那时年少无知的我,还在为不用练琴而偷着乐呢。
最后,终于有位住在老师家楼下的奶奶肯帮我们说话。全家人千恩万谢后,便让奶奶领着我们来到老师家中。进屋后有学生上课,我们等了半个多小时,奶奶也毫无怨言的陪了半小时。
最后,老师终于肯跟我们说几句话了。他刚张口,奶奶就一个劲的说:老师啊,求求你收下这孩子吧,他们一家不容易,为学琴可受了不少罪,求求你一定要收下他们,一定收啊,不收我就不走了……她不停地说,不停地求,眼看着老师张着的嘴又闭上,把先前的话吞到肚子里后又张开了嘴:奶奶,您别这样,我哪受得起啊!您老请回吧,我收下就是了。
此话一出口,我们所有人都舒了口气,只有奶奶还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老师,你说话要当真啊,我走了,别刚下楼你又反悔。老师苦笑着说:您放心吧,我说了就一定做到。
后来,奶奶跟我们说,老师人好心善,所以心一软就答应了。还呵呵的笑着说她想的这法子果真管用。只记得父母一再叮嘱我,将来一定不能忘记这位奶奶,她是我的恩人!
后来在老师家发生的事,现在想来可以编个荒诞小品。他让我拉首拿手的曲子,我头一扬,骄傲的举起琴,从容不迫的拉着为他这句话准备了一个月的曲子。心里美滋滋的:老爸老妈就是有远见,这种突然袭击也被他们猜到了,幸好我早有准备,现在就等着他点赞吧。
诶,赞呢?怎么只听到一声苦笑?还没拉两句就让我停了?是还要我再拉一首吗?
“别了别了,可以了可以了。”老师受到惊吓般赶紧阻止了我。“从今往后的两个月不要碰琴。”
哇塞!这老师真好!冲他这句话我就爱上他了。两个月!父母还不放心的问:两个月那不就全忘了吗?老师抬眼看了看我那焦急的父母,无奈地说:就是要让她忘掉,忘的越彻底越好!姿势、弓法、音准、手型全都是错的,你的上一个老师可能只教会了你五线谱!
这下,所有的疑虑全部打消了。
齐帆齐写作自媒体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