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到过羊城，一定会知道有座越秀山。如果你到过越秀山，一定能见到过山上的五羊雕像。如果你顺着五羊指引的方向向山下眺望，你一定能看到滔滔不绝的珠江水。如果你顺着珠江水漂洋过海到天涯海角，你一定能看到一个美丽富饶的海南岛。我要讲的正是四十二年前海南学子在越秀山下发生的故事。    题记

1、红卫轮上

我第一次去广州是坐着红卫轮去的。红卫轮是文革中红卫兵号轮船的简称。它的吨位不是很大，载客量还没有现在椰城公主号的一半。但它却是那个年代的一个符号。凡是那年代往返于广州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它。

那个年代，要跨过琼洲海峡到大陆去上学或探亲，只有三条线路可供选择。

第一条是从海口大英山机场出发，坐上飞机飞到广州的白云机场降落，再转乘其他交通工具到各地去。白云机场是南方最大的机场之一。位于白云山的南麓，越秀山的北面。距离市区不足十分钟的车程，距离广州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也不是很远。转乘其他的交通工具也比较的方便。这是一条最快最简的路，但是，那时候从海口飞往广州的航班是很少的，一周大概只有一个航次。而且还要受到行政级别上的限制，价格上也比较贵一些。普通客舱的机票价格大概是四十多元人民币，很多人是难以接受的。所以选择坐飞机去广州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

第二条途径是水陆联运。先坐轮渡过海安，再从海安坐车到赤坎过夜。然后又从赤坎坐车到广州。其间要经过两次轮渡。有时还得从江门再次转船才能到达广州。这条线路费时费劲，走得比较慢。一般都得走上两天以上，若是市场经济后，还可能会碰到承包车将你“卖猪崽”，那就会“路漫漫而修远兮”了。且价钱也高于乘坐红卫轮。比较适合于晕船的人或者时间比较宽裕且又想边走边看异乡风情的旅游人士选用。所以估计选择这条线路的人也不会很多。

第三条途径就是直接坐上海口到广州的红卫轮。价格相对比较便宜，且携带行理不受重量限制，时间一天多一点。比较适合穷学生和低薪的工人阶级乘坐。

红卫轮的票价分为三六九等。最贵的二等舱约需二十元左右，最便宜的五等舱只需十一元八角钱。

红卫轮从秀英港出发，每天一个对开班。途经阳江、台山、澳门、珠江口以及虎门炮台等地后到达广州的洲头咀客运码头。全程约五百多公里，花时二十六七的小时。我的大学四年几乎在这条客轮上往返了十多个班次。走在这条线路上，你可能会晕船而食寝难安。但是可以看到许多不一样的迷人风景。至今，我仍然清澈的记得第一次乘坐红卫轮时的情景。

那是一九七八年的十月九日的早上。那天我起得很早。从大同路的华侨宾馆出发。六点钟坐上开往码头的小火车，八点钟左右到达了秀英码头。码头上的旅客很多，候船室里挤满了北上的学生。九点左右才开始登船，十点半左右船才启航。

启航后，船离海口市的海岸线渐行渐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耸立于木兰湾边的灯塔。那灯塔竖立在海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有人常年累月的看守着它。任凭风吹雨打，它总是永不消逝的指引着西沙渔船的归航。有了它航海人便有了方向。

过了木兰湾后轮船继续的向着东北方向开去。船的两侧，不时有一些博击风雨的海燕在海面上自由飞翔。时而飞向高空，时而扦向水面。他使我想起了高尔基先生的那个“海燕”，一种崇敬的心情油然而生。

到了傍晚时分，天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海面上静悄悄的。海鸥和晚霞构成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的画面嵌在天际边久久的不愿散去。那是一种难得的静美。那种静美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尽管我曾经长期的生活在海的边上。

夜幕降临了，船在海上缓慢地移动着，因为底舱的空气实在难闻。我和几个同学走到了甲板上透透风。凭栏望星空，星空万里无云。低头看看大海，大海浩瀚辽阔，四周渔火点点。又有了一种“孤帆远影碧空尽 惟见长江天际流”的感怀。

轮船行至珠江口时，天已快亮了，澳门在船的左边已清晰可见。那座连结澳门岛的拱桥上的灯光是那么的耀眼。向东望去，港岛上空的灯光更是一片金碧辉煌。

过了澳门不久船上的高音喇叭奏响了《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雄壮歌声。在歌声中轮船开过了文天祥败兵过的零丁洋。由于珠江水的奔泄而下零丁洋上仍然是波浪滔滔。但是巳经没有了文天祥的“零丁洋里叹零丁”的身影。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全会以后、科学的春天已经到来，我们的脚步已经走在了希望的田野上。南粤大地上到处都在传唱着张明敏先去的《我的中国心》。

上午八点左右轮船开进了珠江口，在徐徐的海风吹拂下，陈残云先生的《香飘四季》犹在我的眼前。一首“雨打芭蕉”的广东音乐又把我带进《香飘四季》的遐想之中。以至于船过虎门炮台时，我都没有好好的看清林则时先生当年销烟时的遗迹。

下午两点半左右，船终于在广州的洲头咀码头靠岸了。学校派车到码头来接我们。那是一辆普通的通勤车。车身上写着“轻工业部广州轻工学校欢迎您”的大标语。校车上的人不多。好像l海民同学也在车上。

2、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校车从洲头咀码头向北开出，首先开进了广州的工业大道，几分钟后又从工业大道向右拐进了向群路，然后又从向群路开上了新港路。车在新港路上向南缓慢的行驶着。

那时候新港路是广州市较长的一条马路，从海珠桥头算起向南一直通到黄埔军校对面的那个小镇。好像叫新洲镇，从那个小镇上坐船可以到达对岸的黄埔军校。

新港路上有很多知名的单位。有一座长满竹子的晓港公园，公园里开满了红色的紫荆花，蔷薇花也在那里努放着。园里还有一个开满荷花的小湖。荷花在小湖中探出了水面，青蛙在叶子上跳来跳去。

全国知名的高等学府中山大学也在这条路上。它傲立于我们学校的斜对面。校门上“中山大学”几个大字据说是毛主席的笔迹，苍劲有力、十分耐看。后来改成了别人的题字。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它见证了历史的变迁。

新港路上还有大家比较喜爱的珠江电影制片厂。《秘密图纸》《羊城暗哨》《三家巷》等一大批大家比较熟悉的影片都是在那里拍摄的。在没考试的休闲期间我们常常跑到那里去看电影。徒步过去只需十多分钟的路程。

那条街上还有一个海军招待所和一个海洋研究所，这两个单位都与大海有关。见到“大海”俩字，不论走有了多远，始终都能记住“我家在海南”。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达了学校的北区，在那里我们签到和报了名，然后随着接待新生的老同学带着到南区的宿舍里去安顿。

广州轻校不是很大，分为南北两个校区。两个校区加在一起占地面积大约只有三四百亩吧。北校区主要分布有教工宿舍区和校办工厂，学校的游泳池也在那里。整个南区是学生们学习和生活的地方。

从北区到南区要路过游泳池，游泳池的旁边有一间造纸车间，从造纸车间到南区校门还要走一段水泥路。水泥路的两旁有许多白桦林。白桦林的中间还夹着几棵相思树。

从南区校门进去后大概在二百米处有一个大操场。操场的边上有个大礼堂。很多次的全校大会都在那间礼堂里举行。操场的东边还有一间大型的综合教学楼，大楼里有图书馆也有实验室。还是校团委学生会等学生团体办公的地方。

操场在改造之前靠近最西边围墙的地方长着很多的杂草。杂草及腰般高，像个青纱帐。有人在青纱帐里背单词，有人在青纱帐里望星空，也有人在青纱帐里设计着“人生的大事”。后来校方将操场改造成了标准化的跑道，学生们才有了一个标准化的足球场。每年的校运会都如期的在那个操场上召开。平时在那里踢足球的人也很多。

操场的旁边还有许多水泥和大理石做成的长凳。长凳上坐满了手捧书本埋头苦读的学生。有人在看踢足球，有人在看《第二次握手》类的伤痕文学，也有人在那里发呆。那时候的学生总是三点一线的努力着。总想把文革失去的十年夺回来。

在校园里，我最早认识的老乡是杨雄同学。他是七七届糖机班的，比我们早半年入的校。第一次见到他时觉得他好帅呀。虽然他的个头不是很高，人却貌美肤白，浓浓的眉，阔阔的额，有着一双犀利的大眼睛，为人大方善良，处事热情干练。一看就知道他是从农村里磨爬滚打出来的老实人。因为他和绥发是同乡，所以我们很自觉的就让他当了我们的向导。由他带着我们逛校园。也带着我们去逛海珠广场和文化公园。仅仅比我们早来半年的他似乎是个广州通，就连“东关少爷西关少姐”的故事他也能熟知一二。北京路上的新华书店是我们光顾最多的地方。“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口号引导我们买了很多理科的教科书。

通过杨雄同学的介绍，我认识了七七届的许多同学，其中有排球场上认识的徐光平同学、林明忠同学和林绍利同学。一来二去绍利同学和绥文同学后来结成了连襟兄弟。于是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小哦。一不留神同学之间就成为亲人了。哥干和迈娥就是很好的例子。

那时候学校食堂的伙食实在是差，三个馒头配上一碟榨菜便是午饭了。而且那馒头是粗粮做成的，硬得可以打死狗。多数人是咽不下去的。食堂旁边有个“角钱猪血”生意做得不错。有了它，丢进水沟里的馒头慢慢的变少了。无奈之下很多同学只好自己买个煤油炉来周末加菜聚餐。我们海南同学也会，从家里带来了花生油，三五好友揍几毛钱加一次菜。

在加菜中我认识了泽均、策干和建卿等同学。他们都是学工发的，比较熟悉中国的酒文化，个个都是品酒师。与他们在一起使我懂得了酒是个好东西。有了它，遇到烦恼时可以一醉方休。

再后来、在老乡的交往中又认识了迈红，迈霞，迈娥等三位女同学。从此在往返于海口的红卫轮上我们又多了一批“男女搭配 干活不累”的同胞。

在泽均兄的带领下，老乡们组织了多次的校外活动。烈士陵园，华南植物园和白云山公园曾经是我们踏青的地方。泽均兄是校团委的领导人之一，入学前已经是一名中共党员了。他当过公社干部，书法有很高的造诣，具有较强的组织能力和领导才能，同学中不少是他的粉丝。所以由他组织的校外活动都是比较成功的。大家在一起时嘻笑怒骂总是其乐融融的。

从那时候起，每当在校园里遇到讲海南方言的同学时，便有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亲切感。这种亲切感成了我们同窗数载的一种生活方式。这种亲切感一直延续到参加工作以后。尽管时间荏苒，仍然历久弥新！

3、越秀山上看五羊

我第一次登上越秀山是一九七九年的那个春节。也是入校后的第一个假期。因为刚刚入学不久，想家的念头并没有那么的强烈，加上为了省下十多元的盘缠钱，我平生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过大年。那种感觉别有一样的风味。

因为广州人过年和海南人过的不太一样。那里的年上有一个很大的花市，有舞狮队在街头摘青，还有热闹的龙舟比赛。每一项活动参与的人数都是排山倒海的，场面热闹非凡。广州的年与海南人过年的简单安静不太一样。

那年在广州过年，记得有几个海南老乡在一起过。是哪几位已经记不清了，名字基本也忘了。我们同样的逛了广州的花市。看过花城妖娆妩媚的花，也看到了舞狮队表演的高难动作。还看到了龙舟队的协作精神。还看到了冬天穿短裙的摩登女郎。

闻完花香之后我们又到越秀公园去欣赏位于半山腰的五羊。然后再去山顶的绿荫处看看那些回城知青的拍拖。跑了一天也饱了一天的眼福。

越秀公园的山上还有一座建于明朝洪武年间的镇海楼，楼高五层。镇海楼的旁边摆列着许多林则时销烟时用过的铁炮。与我在虎门炮台见到的一个样。这种的铁炮是当年抗击外侮的先进武器。与我在厦门胡里山炮台、西点军校和加拿大的魁北克古炮台见过的一模一样。它代表了十八世纪的科技水平。也见证了人类社会互相残杀过程的不断升级。我不知道人们将它摆放在风景秀丽的越秀山上是想向人们传递什么样的信息？是告诉人们和平来之不易还是告诉人们战争的残酷无情？见人见智吧！

五羊雕像就在那座山的半山腰、它代表的是自由与和平。它与山上的那些炮台的杀气腾腾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天参观五羊的游客很多。要与五羊合个照就必须排队等候。那时候人们用的几乎都是老式的相机。也有人开始使用走私来的黑白傻瓜机，那些相机的像素普遍比较低，照出来的照片不是十分清晰。如果冲洗技术不好还会白白的浪费了表情和时间。

公园内也有人在帮游客拍照，但收费并不扉，还要等待几天后才能寄出。有时运气不好还可能被江湖骗子坑了。不过那时代的骗子没有现在那么多，骗术也没有现代人那么高明。

越秀公园从山上到山下有着很多的绿色的小路，小路的两旁大树环抱，通向一处处灯光幽暗的地方。那些地方正是年轻人求之不得的好去处。在那些小路的长椅上，有人在上演真人版的“春宫戏”。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刻这样的戏文总会加演。如果你的运气足够好且又是有眼福之人，就可能会遇上情人在那里“嘿休”。

此种现象并非他们的过错，因为那时候广州的回城知青特别的多。一时找不到住房。一家人围在十几平方米的房子里。确实没有地方施展手脚。所以年轻的夫妇们只能到海珠广场的草坪上，流花公园的水榭旁，越秀公园的长椅上“情亦悠悠，意亦咻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