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断岭南,割据偏远。一个容貌奇伟的男子卓立在辽远的边疆最南端,渊渟岳峙,冷眼笑看,任凭神州大地烽火连天。似乎无论战火如何蔓延都与他无关,又仿佛无论谁主宰中原都与他的命运紧密相连。
天刀宋缺,既是人世间绝无仅有的美男子,又是空前绝后的武学奇才。
他本身就带着种令人心醉的神采,使人折服的气魄。
自一战重创霸刀岳山、扬名海内后,宋缺再未尝过败绩。无敌的天刀宛如深夜的寒星般璀璨生彩,夺取了原本属于日月的光芒。天下虽大,对手难觅。寂寞的天刀遍寻宇内名家,不仅仅是为了求人赐其一败,更是为了由刀入道。
意气风发的宋缺策马北向,在一个既是偶然又是必然的刹那间邂逅了梵清惠。
一顾倾心,从此再也无法相忘。
然而,五胡乱中原后南北分裂的局面被带有鲜卑血统的杨坚一手终结,一统天下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可这却是虽偏安一隅却始终如一坚持汉统的岭南宋阀所不能容忍的。
身为长子的天刀不得不以家族的利益为重,主动请缨,披挂上马,引领宋阀子弟杀得南征北战未逢敌手的大隋杨素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那一场血战既保住了自家的地盘,又树立了宋缺无敌统帅的形象,同时也深深伤害了梵清惠的心。
一个坚持汉统,一个只望一统。
自命清高的静斋门人不肯低头,高傲的宋阀领袖又怎肯折节?
前世今生,早已注定不能与梵清惠双宿双栖。
毕竟两个人都承担着太多太多,师门或者家族的重任。
如果梵清惠不是出身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慈航静斋当代传人,宋缺又非来自坚持汉统的高门大阀,那么世间岂非又多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大好姻缘。
然而那样的话,就少了那令人魂牵梦绕、肝肠寸断的牵挂,恐怕宋梵的相恋,也再非令人神往的佳话。
这纵横宇内的年轻高手,洞察一切的天才统帅,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离开,默默走进了磨刀堂。
或许真正的武学大师都对孤独有种狂热的向往。
宁道奇恪守清静淡泊,在大江上做起了惯看秋雨春风的钓鱼翁;毕玄用铁腕手段控制了一个民族,确立了突厥独尊;傅采林仅以只身怜爱世间的至美,将有限的生命定格在棋奕与月亮之间;石之轩纵然如何翻云覆雨,也逃不过独来独往的命运;而宋缺,谨记心头那一丝对如烟往事的追忆,忍痛将大好年华赋予了天刀。
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身是刀的形,心是刀的意。
宋缺的爱永远无法等来,宋缺的爱如纸般清洁苍白。
割断爱意青丝,只以毕生寻天道!
二十后小子寇仲的到来唤醒了了宋缺久已睡去的争霸雄心,年过半百的他勒马北向、挥师中原。从未败过,曾令少帅军损兵折将的李世民落得与当年杨素雷同的收场,天下的局势也因天刀的复出而彻底扭转。
仅仅一次出兵便令处处受李世民压制的寇仲摆脱颓势,从屡占下风走向与大唐军分庭抗礼。纵然是武侯重生、孙子再世也未必如此。
等待,等待,满以为等来的会是寇宋的天下,不料却等来了一场提前的生死搏斗
——玄门第一高手宁道奇与天刀宋缺的禅院对决。
我以为在武侠小说的历史上,这场决战的经典不亚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相遇在紫禁之巅或者华山论剑。
决战的过程不必细说,细节也可以省略。
结局不是一死一伤,也不是同归于尽。
当腊月的雪染白禅院的每一个角落、天下的命运真正掌握在宋缺手里的那一刻,他到底没有使出第九刀。
与其说是宁道奇答应梵清惠不杀宋缺,倒不如说宋缺放弃了与宁道奇共赴黄泉。
——问天之极,极数为九。
以兵贯于道,以争寓于刀。
随心所欲,生死不计,合乎天乃道,合为地谓数。
如此,视为天问九刀。
如果说前八刀是力,是技,那么第九刀,既是搏,又是恕。
宋缺放弃了争天下的那一搏,放弃了与梵清惠赌气的那一搏。他宽恕了宁道奇,宽恕了寇仲的对手,宽恕了饱受战火之苦的黎民百姓、天下苍生。
天刀的威名仍在,只是宋缺已飘然而去。
禅院之战,没有胜者,没有输家。
足以写入史册的原因,不是此乃宋缺,彼乃宁道奇,而是因为那般超越成败、不计得失的坦荡。这样的胸襟,便非毕玄之辈所能修得。
没有结果的精神恋爱还在继续,观念的较量随着李世民拜入磨刀堂而结束。
胜利属于梵清惠,失败却不属于宋缺。
寇仲非寇,宋缺不缺!
说不完、道不尽——江湖人对天刀的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