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封 秋天与你 值得等待

展信悦,亲爱的先生。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已经到来。是秋天呀,一年里我最喜欢的季节,让我们吸一口浪漫吧。如果说橘子汽水是夏天的专属味道,那桂花的香入骨髓必定是秋天的名片。我记得在老舍先生《想北平》里是这样描述秋天的,他说:“天上微微有些白云,水上微微有些波皱,天水之间,全是清明,温暖的空气,带着一点桂花的香味。”汪曾祺笔下的秋天,更是别有一番让人难以割舍的美感。他说:“我以为,最美的日子,当是晨起侍花,闲来煮茶,阳光下打盹,细雨中漫步,夜灯下读书。在这清浅时光里,一手烟火一手诗意,往窗外花开花落,云来云往,自是余味无尽,万般惬意。”秋天,属于桂花的香气和银杏叶的金色,是焦糖色的奶茶和肉桂的陈皮味儿,是与故事撞满怀的季节。

作家笔下的秋天充满柔情,恰似湖面泛起的水波,令人心驰神往。我没有这般文采去描述秋天,但我从来不会伤春悲秋,虽然一年又过去了2/3,往昔的日子随着昼短夜长慢慢被黑夜吞噬。但秋天的到来,会让我更加沉淀下来,安静地写作,安静地看一本书,这是最美好的季节了。我常常在慵懒的午后,晒着太阳坐在上海常熟路转角梧桐树下的咖啡厅,点一杯浸泡着阳光的卡布奇诺,有时候会点云朵咖啡,听着名字就很浪漫,在这样的时刻给你写信,是我最爱做的事情。亲爱的先生,无论你喜不喜欢秋天,我都希望你可以在这个季节得到一丝丝的温暖,治愈你的那些不快乐。

2022年立秋的那天,我在杭州的小河直街里偶遇了一个很有趣的老板娘,她开了一家名字叫做苏曼的咖啡厅。我记得立夏的时候我从杭州出发,去了台州、温州、福州、宁波,然后在立秋的时候,我回到了杭州。想你的风最终还是吹到了杭州。风吹过我的脸,我站在小河直街向它问候:“hi,我们又见面了。”小河直街是杭州拱墅区的历史文化名街,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满目琳琅的小铺在昏黄的灯光下延伸在狭窄的街道两侧,弯曲的拱桥连接小河两岸,岸边的咖啡厅摆放着惬意的沙发和曼妙的台灯,灯影映照在河面上如渡上一层金色的颜料,河岸两边还长满了绣球花和玫瑰,见证百年历史的石头沉默不语,在一旁耐心倾听的柳树给了我们最大的包容。噢,在我印象里,它是多么温柔多情的一条街。初遇苏曼咖啡厅的时候,我误闯误入到一条小巷的尽头,美丽的异国挂画吸引了我的眼球,门口有个铁艺风铃,随着风声摇摆,似是要在这个秋天与秋风来个热吻。推开古铜色的铁门走进去才发现,这是一个土耳其风格的占卜咖啡小馆。映入眼帘的是玫瑰红的沙发和枣红色的抽象花纹地毯,橘红色的波西米亚风盖毯随意流淌在沙发上,中间的桌子上摆了一个巨大的铁盘。铁盆里装满了一盆沙子,细软的沙子温柔地露出一个漩涡,沙子上放着好几个古铜金色的带长手柄的铁艺咖啡杯,盘绕着复古的花纹透露着一丝丝神秘的气息向我袭来。就在这个铁盘的周围还摆满了金光闪闪的酒杯和瓷器。每个酒杯和瓷器上都雕刻着细腻精致的花纹,抽象的几何组合在一起,绚丽的色彩碰撞交织成一串串美丽的符号,让古铜色的瓷器显得熠熠生辉,处处透露着一种耀眼夺目又神秘的土耳其皇室风格。那一刻我才发现我进入到了一个神秘的咖啡占卜馆。

就在我看得目不转睛的时候,在狭窄的楼梯旁边走过来一位身穿长裙彬彬有礼的美丽女人,女人微笑着亲切问我是否需要占卜。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老板娘。在老板娘的介绍后我才知道,原来土耳其流传着一句谚语:”喝你一杯土耳其咖啡,记你友谊四十年。”土耳其咖啡文化非常浓重,是第一个将咖啡世俗化的民族,随后将咖啡传播到了其他西方国家。土耳其人爱喝咖啡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对于他们来说爱喝咖啡就像爱惜生命一样,喝咖啡的过程是一个享受的过程也是一个交友的过程。土耳其人喝咖啡的方式也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喝咖啡是不滤渣的,也正因为如此,喝完的咖啡杯底都会留下各式各样的图案。在我好奇的追问下,老板娘才告诉我,她在土耳其生活了十几年,若不是因为她爸爸生病了,她不会回来杭州。回到杭州以后为了照顾她爸爸,她开了咖啡馆,把土耳其的占卜咖啡带到了杭州,是杭州第一家能够用咖啡渣来占卜的咖啡馆。

她说土耳其民族是个非常喜欢占卜和算命的民族,他们相信每个人每天的运气都是不同的,命运是好是坏,是有预兆的,于是他们通过研究咖啡杯底透露的图案,来预言吉凶。听了老板娘的介绍,我好奇极了。既然遇到就是缘分,怎么说我也得占卜一次才对得起土耳其的浪漫。我点了一杯占卜咖啡,心里充满了期待。老板娘把我引到占卜桌前坐下。占卜桌这里布置得很温馨,桔黄色调的老油灯,古铜色的台灯吊坠着几个精致的灯盏倒挂在装满了热砂的铁盘前,精致的瓷器充满了仪式感地围绕着泡茶的镂空经典茶壶。我往沙发上坐下,心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老板娘准备了一个小铁壶,将咖啡粉和冷水一起装进这个小铁壶里,然后让我握住这个长长的手柄推动着小铁壶在热砂里游弋着,一边推动的时候一边跟老板娘聊天,是很快乐的事情。然后不知不觉,热砂的温度已经把咖啡煮的有些热了,浓郁的咖啡香气慢慢从咖啡杯扩散出来,特别好闻!老板娘说你看,咖啡冒泡了,土耳其人喜欢喝热咖啡,这会的咖啡喝进去是最舒服的,咖啡表面附着一层绵密的油脂,口感会特别醇厚。当咖啡翻滚即将溢出时,我们会把咖啡从热砂上移开,待液面停止翻滚后我们又把咖啡放回到热砂里,经过反复三四次的加热,最好喝的咖啡终于做好了。老板娘说让我先把咖啡喝完,等到剩下一些渣渣的时候将盖子盖住杯子,顺时针晃三圈后倒扣,静置15分钟后,就可以占卜了。

亲爱的先生,这真是我在去年的秋天做的最浪漫最有意思的事情了,我要占卜的问题,你猜得到吗?

我希望见到你的时候,亲自告诉你,留着这个悬念作为我们的小秘密吧!

我亲爱的先生,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对秋天情有独钟?你会在秋天做什么呢?如果你也在上海,你会和我一样热爱这个城市的秋天吗?会在街角伫立欣赏头顶的梧桐树叶剪下的阳光影子吗?会在熙熙攘攘的路口,坐在某个大大的玻璃窗边喝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吗?会走进拥有百年历史的荣宅看一看这复古的建筑是如何保留她独一无二的尊容吗?会去苏州河坐在岸边的椅子上吹一吹风和柳树聊一聊生活里的糟心事吗?

我会的。以上的事情我都一个人独自地做过。这是我留给自己的浪漫的关于秋天的回忆。我一直在用着不同的方式去记录,等待你的到来再同你分享。

但遗憾的是,这些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浪漫,桂花香,秋已至,而你人在哪里?别让我等你太久,请不要感伤这个季节万物萧瑟,寒意渐起。亲爱的先生,希望你不会有这种感觉,我把信捂热,连同秋天的热巧克力一起,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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