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有情终被负
温知婉是个行动派。
第二天,她就来到鸣乐司,找到王洛惜,说明来意。
王洛惜看着满脸春风的温知婉,她暗暗地叹了口气。她拉过温知婉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柔声说道:“你要走,我就不留你了。往后,好好照顾自己。你若想回来,鸣乐司随时为你敞开大门。”
没想到平日里以严厉著称的乐司长,也能说出如此贴心的话。温知婉心头一暖,回握住王洛惜的手,“谢谢乐司长。”
看着温知婉远去的背影,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侍女拂冬,她先给王洛惜重新倒了杯热茶,才低声开口问:“乐司长,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鸣乐司是由皇家直接管辖的礼乐机构。主要职责是掌管和宣传国家的礼乐,专门负责在庆典或迎接贵宾时演奏乐曲。能入职鸣乐司的大多是精通音律、师从名师的女子。
鸣乐司里的每位乐人都会编入官籍,业务能力出众者,不仅盛名在外;还能官至乐师,承担创造新乐曲和培养下一代乐人的重任;甚至能官至乐司长,统管鸣乐司。
鸣乐司是出了名的难进难出,但每年还是会有人绞尽脑汁想要进入鸣乐司。毕竟鸣乐司是普通人除了朝堂外,离权力最近的地方了。
“温知婉既然来向我辞行,自然就知道我肯定会放她走。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摆在台面上来讲。就当顺水推舟,送她个人情。”王洛惜喝了口热茶,然后把茶杯放下。
王洛惜看向拂冬,似笑非笑,“事关皇室,我绝不会透露半点风声。你回去禀报皇上,我们王家世代只效忠皇室,绝无二心。”
拂冬抬眼看向王洛惜,王洛惜嘴边的笑意很浅,但眼里的威严却如泉水般涌了出来,拂冬的身子下意识地轻抖了一下,“乐司长,我......”
“没事,你如实禀报即可,皇上自有圣裁。”
听完高公公的禀报,王彦谨笑了笑,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写下一个大大的“窍”字。
放下毛笔后,王彦谨端详了一番,突然朗声笑道:“好字!好字!”
“皇上,那乐司长她......”高公公猜不透王彦谨的想法,唯有出声问道。
“乐司长是我朝的人才,岂能寒了她的心?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是。”
离开鸣乐司后,温知婉在王彦谨的安排下,住进了西街的一座府邸,还安排了几名仆从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王彦谨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但她很少外出,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庭院里弹古琴,努力增进琴艺。
温知婉不想做个金丝雀,也不想当个花瓶。年华易逝,容貌易老,只靠美貌取悦男人,终有一日会落得凄惨的下场。要想抓住男人的心,还是得有真本事。
温知婉知道,自己最拿得出手的就是琴艺。所以,平日里一有空闲,她就勤加苦炼,比在鸣乐司时还要自觉和刻苦。
每次弹完琴,看到王彦谨赞许的目光,温知婉就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私底下就更加刻苦练琴了。
那段日子,是温知婉在仙游最快乐的时光。
王彦谨对她很好,也很懂她,在情事上也极尽温柔和缠绵,让她觉得自己是备受宠爱的。她渴望沉溺在这美梦中,平安喜乐过完这一生。
“谨爷,我有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过后,温知婉乖巧地依偎在王彦谨的怀里,柔声说道。
“真的?”闻言,王彦谨二话不说,就把温知婉从他的怀里扶起,面对着他。他上下仔细打量她,柔声问道。
“真的,我早上差柔菊去请了大夫。大夫再三把脉,确定是喜脉。”
“好!好!好!”此刻的王彦谨龙颜大悦,他眼里流动的光比屋内燃烧的蜡烛还要耀眼。
王彦谨温柔地把温知婉重新抱进怀里,轻吻她的头发,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刚才没弄疼你吧,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不碍事的,我们的孩子没有那么娇气。”温知婉回抱王彦谨,她悬着的心,此刻终于落地了。
当确诊是喜脉时,那一瞬间,温知婉的脑里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反应过来后,升为人母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消化,心里涌起的忐忑不安就将她淹没。
王彦谨想要腹中的这个孩子吗,温知婉不确定。一直以来,她极力回避无名无份这个事实。只要心中有爱,她觉得自己是不会介意的。
但现在,她不是这么想了。她想要更多,她想要腹中的这个孩子,她想要有名有份,她想要自己的爱能沐浴在阳光之下。
但温知婉心里很清楚,她想要的这一切,都得看王彦谨是否愿意给。
当听到王彦谨让她搬到另一座府邸休养安胎时,温知婉没有拒绝。既然孩子能被允许留下,这说明她拥有了争取的权利。
新入住的府邸虽然坐落在国都仙游内,位置却十分偏僻,平日里不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环境很清幽,确实很适合休养安胎。
最让温知婉惊喜的是,府邸里有一条通往皇宫的密道,很是方便王彦谨来与她相会。这个惊喜,让温知婉觉得,自己离王彦谨更近了。
“婉儿,你安心在这里保胎。等孩子出生了,我会给你名分的。”王彦谨环抱着温知婉,倚在窗前。
朗朗夜空上挂着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拂过窗沿,就像情人温柔的触摸,多情又迷人。
“谨爷,我等你。”温知婉轻轻抚摸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脸上一片柔情,“孩子,你别让爹娘久等,我们盼着你出来呢。”
回忆至此,温知婉有些疲倦了。
“柔菊,扶我回房。”温知婉轻揉自己的太阳穴,打了一个哈欠,呼唤在一旁守候良久的侍女柔菊。
“是,温姑娘。”柔菊应声道,又轻又慢地把温知婉扶起,向房间走去。
鸡鸣过后,天慢慢变亮,晨光躲在黑云的背后,等待破晓。
温知婉疼得大汗淋漓,双手紧紧抓住床单,肺里的氧气像被全部抽走了,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是个很怕疼的人。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布娃娃,被别人不断地拽住撕扯,身体开始四分五裂,止不住的疼。
“温姑娘,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攒点力气,时间还长着呢。”稳婆是王彦谨之前就安排好了的,一直在府里住着。
昨晚夜里,温知婉突然见红,稳婆伺候她到现在,五六个时辰过去了,胎儿还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但温知婉却快熬不住了。稳婆急得满头大汗,万一有什么闪失,自己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谨爷呢,他来了吗?”在喘息的间隙,温知婉无力地抬眼看向柔菊,问道。
“已经派人禀报了,温姑娘,你坚持住,小公子快出来了。”柔菊拿起温热的毛巾,轻轻擦去温知婉脸上的汗水。
“好。”听到想要的答案,温知婉不再想别的。她调整自己的呼吸,尽可能让自己少遭点罪。
“哇!哇!哇!”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响彻整个房间。
“恭喜温姑娘,是个男娃娃!”稳婆把婴儿收拾干净,抱到了温知婉的面前。
刚经历完生娩之痛,温知婉的全身像被拆散了架,又被拼凑了回去,全身酸痛,没有一块好肉。
她看了一眼长得皱巴巴的婴儿,想要伸手去抱他,奈何使不上力气。她叹了口气,说道:“我休息会,我现在没力气。”
“好的,温姑娘。”稳婆见状,便把婴儿调整好姿势,让他舒服地窝在自己的怀里,轻声哄到。
“谨爷呢?”温知婉把目光转到柔菊的身上,问道。
“谨爷在正厅等着。”
“他怎么没进来?”
“谨爷处理了一天的公务,才刚从宫里赶了过来。”
看着屋内点燃的蜡烛,温知婉才反应过来,已经是夜里了。没想到生孩子是一个如此漫长又难熬的过程,她再也不想经历这一遭了。
“温姑娘,你吃点东西,休息会。我先抱小公子去见谨爷,谨爷等不及了。”柔菊接过婴儿,向温知婉说道。
“好,你去吧,叫翠碧进来。”温知婉不想王彦谨看见她此刻疲惫的模样。她想梳洗一番,以好的状态迎接王彦谨。
王彦谨小心翼翼地接过婴儿,婴儿虽然长得皱巴巴的,但眉眼间有几分和他相像。
王彦谨拿起桌上的一把白扇,扇面似锦,但更为通透和坚韧。王彦谨打开扇子,朝婴儿轻轻一扇,一团金色的光在婴儿的额头上亮起。
“哈哈哈,果然是我的好儿子!”王彦谨把扇子收起,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婴儿,说道:“以后,你就叫李燃。”
“柔菊,你带着藏云镜和李燃,即刻动身,前往九黎镇。”
“是。”
“藏锋,把这里所有的痕迹都抹掉。天亮之前,你动身前往九黎镇,和柔菊汇合。”
“是。”
温知婉倒在血泊里,自始至终,王彦谨都没有出现过。她口吐鲜血,最后一口气渐渐弥散在这幽幽月色中。
花好月圆人又散,往事过如幽梦断。
是时候梦醒了。
王彦谨走到密道的尽头,按下开关。顷刻间,密道坍塌,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