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穹
“我差点死在那晚,也是那晚给了我重生”
—题记
她是一个曾经被确诊为绝症的单亲妈妈。
2014年6月十三日,张善珍(化名)被县医院确诊为乳腺癌中晚期,且癌细胞仍有扩散的趋势,完全治愈的可能极低,需要立即进行化疗。
2014年6月十四日,张善珍检查出怀孕,孕龄一个月,0.2厘米大小的胎儿,心脏还没有开始发育,B超上也不过模糊一个黑点。医生告诉张善珍,抗癌药会导致婴儿畸形发育也会增加流产的几率,劝她尽早打掉,张善珍摇摇头,叹了口气“我的娃就是我的命啊……我要活不成了,总要有个人替我看看世界……这世界多美啊,可是我连这个县城都没有出过呢,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就让我娃替我看看。”
2014年6月十五日,县医院对张善珍的病情进行会诊,抗癌药不能用,化疗药不能用,抗激素的药不能用,这些药随时有可能对她腹中的胎儿造成致命性的危害。会诊后医生给出的结论是目前只能使用芳香化酶抑制剂等中和性的药物,这些药物对胎儿的损伤相对较小,但是对于治疗癌细胞的效果也是微之又微,只能说,这些药物能够在任癌细胞自然发展的基础上延长一丁点的寿命,可能是一年两年,也可能是半年三个月……医生把这些告诉张善珍,没想到她的脸上竟然表现出了难得的放松,她攥紧的拳头慢慢放松,长舒一口气“一年,一年就够了,只要我能把我的娃生下来,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我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
2014年9月十六日,张善珍的病情第一次恶化,咯血,头痛,眩晕,伴随着强烈的骨痛让张善珍面色变得苍白,血红的嘴唇在面色的映衬下像一朵绽放的血莲。癌细胞的扩散速度远超过县医院医生的预想,在这种情况下,倘若再不进行化疗,病人可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病房内,张善珍双膝跪在地上,泪水和疼痛所导致的汗水融在一起,让本已脱落的所剩无几的发丝再次聚拢,一束一束的,像一条条黑色的蜈蚣盘在她的头顶。
“我求求你,大夫,我只想把我的娃顺顺利利的生下来,我不想让他是个不健全的人,我求求你…”张善珍哭着恳求医生不要对她进行化疗,几个护士扶起她,五个月的孕肚让她站立变得困难,医生站在门口,无奈的摇了摇头。
2014年9月20日,张善珍的丈夫赵海在工地上遇难,工头贪污受贿,把大楼本该是钢筋的地方换成了劣质钢材导致大楼坍塌,正在里面作业的赵海被废墟掩埋,救援人员找到他的时候早已没了呼吸。警察打电话给张善珍让她来警察局认尸的时候,她呆呆地站在丈夫的尸体面前,竟没有流出一滴眼泪,她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站着,直到陪同的护士把她扶出了验尸房。回到病房里,张善珍直直的走向窗边,看着不远处丈夫遇难的工地,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倒了脚旁,滴落,她吸了吸鼻涕,“我的娃要没有妈妈了,现在也没有爸了,我的娃,苦了你了”
人人都说她苦,人人都说她悲,只有她自己知道“同情我干啥,我还有娃嘞”
2014年10月二十日,病房里,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地上的果皮和纸屑也被清扫的一尘不染,床铺上放着一叠钱,旁边有个直条,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我走了,这是这段时间的住院钱,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都是好心人,我知道我的病没得治了,把床铺留给真正需要的人吧”。床铺边的那个军绿色的麻袋也被拿走了,甚至连窗边的花都被浇过了水,一切如初的好像从未发生过,好像那个命苦的女人从未出现在这个医院,这个世界也好像只是在乳腺癌时钟上多了一个数字。
没人知道张善珍那天经历了什么,一个癌症晚期,怀孕六个月的女人是怎么挺着大肚子,踩着双破鞋,拿着一麻袋的行李走过那十几里得山路,也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她翻过那两座山从县医院一直走到山里的妹妹家……黎明到黄昏,山路上,一个女人扶着腰,身上的衣服早被汗水和山间的寒露打湿了,背后背着个军绿色的巨大麻袋,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泥印,泥印穿过那陡峭的两座山,从县城一直连接着那坐落在大山深处的村庄。
“姐,你得病了怎么不告诉我,我都没去看你”
“我没用,活不长了,但是我的娃已经没了爸,不能再没了妈,等我的娃出生了,你就告诉我娃你就是她妈,你也就当没有我这个姐……拜托你了,妹子”
2014年11月二十日,血腥和喊叫充斥着这个简陋而昏暗的土屋,村上的接生婆都来围着张善珍,有的帮忙擦汗,有的握着她的手。血水一盆盆的从屋里端出去倒掉,又有一盆盆水被端进屋里。已经四个小时了,接生的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是这个孩子他就是不落地。张善珍也已经精疲力尽了,侧着头,瘫倒在破旧的床上。
“哎,我看善珍的孩子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