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亲是警官的缘故,我有幸接到了警戒的老前辈,他的头发斑白,纵然如此,他眉宇间的正气,丝毫未减。大家正谈的欢乐时,一条法制新闻让整个气氛凝重了起来:退役缉毒警惨遭杀害,只见老前辈深深地吸了口烟,又将烟使劲碾碎,转了转。“难啊......”老前辈低声说了一句,这位年近花甲的老警察,就这么红了眼眶。
缉毒警,一生卧底一次,一次,赔了一生。成是颠沛流离,败是死无所依。老前辈战友的儿子,就是这样一位缉毒警,老前辈讲,他至今仍记得,那孩子去执行任务的那个秋天,每每午夜,那种情感便抑制不住的迸发。老前辈说:“他本来可以过更好的生活。”一次任务圆满结束后,那位缉毒警官改了名字,换了身份,整整三年没回过一次家,他有一个两岁的儿子和一个贤惠的妻子,就这样,他隐姓埋名忍了三年,三年的乡心,三年的孤苦伶仃,但为了家人的安全,他硬生生忍了下来,一忍就是六年。终于,在第七年,他怀揣着满身的疲倦,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本以为一切就那么过去了。但,当天夜里一家三口,通通被杀,场面格外血腥。哪有那么容易就放过呢?哪有那么轻易就结束了?人心的险恶,是五千年的时间,都不足以吞并的。七年,又是什么呢?是沙漠中的尘土吧,连沙粒都算不上。而那位缉毒警的父亲,也就是老前辈的战友,竟是连儿子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出于安全考虑,他们的尸骨被秘密埋葬,连碑,都没有立一块。
这是缉毒警选择的道路,走上去,就义无反顾。我曾经在想,该用怎样华丽或精彩的文字来叙述他们,最后,还是直白地表达了,因为无论如何,我发现我的文字都趋于苍白,无力,我都失去了赞美他们的力气,他们不能像烈士一般被追捧提及,长眠后,都没有安身之地,极少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他们周身都藏满杀机,一生都活在惶恐与不安里,改名换姓,背井离乡,随时面对死亡,亲人的相互关心,对他们来说,都足以致命,而那些缉毒警的亲人们呢?骸骨不能收,遗物不敢留,日后想起,竟是连个念想的物件都找不到。想去缅怀,却发现,已经连样子都记不清了,这是何等可怕?我们一直觉得自己处在安宁中,但周围的杀机,谁又能在意,犯罪的肮脏水留在暗中涌动,时刻准备着掀起惊涛骇浪,有人在这暗流中破水而出,但再也无法享受之前的清新,有人则被这股暗流淹没,尸骨无存,老前辈说,当缉毒警的,有时在街上碰到老朋友,连招呼都不敢打,遇到多年不见的亲人,也是擦肩而过,不敢掉眼泪,也不能掉眼泪。与家人相视而笑,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奢侈”。
我知道老前辈为什么会对那个秋天记忆犹新了。落叶与雾霭,穿着警服的男子转过头,脸下的笑容明朗,眼神,坚定又刚强,带着些生气,与秋日的阳光紧密缠绕,雾也氤氲在人眼里,无论如何都化不开了,他的背影消失在窄小的小路中,像从未出现过。
老前辈的语调,低沉,沙哑,就是中世纪的唱片,一字一句,无一不击打着人的心脏,他望向窗外,眼神悠远绵长,没有掉一滴眼泪。我敢肯定的是,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一个人能参透他们的悟了罢。
“如果我们相遇,我将如何以对?以沉默?以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