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个工作日的下午,江西的天灰灰蓝的,很白却阴沉,像是唾液粘着地的痕迹。再也不见窗外的枇杷树了,说是政府为了扩路将我们这一排的后院都给拆了,从窗往外看,终究是只有平地了。呐,满园的荒草,翠绿色的大白菜,还有偷偷埋下的西瓜籽,每年期待的枇杷树,还没等我回来就在轰隆隆的挖土声中淹没了。其实,现在的我还能看见枇杷树的,只不过是邻家的,原本有3棵,三家建房时一块种下的,当年与我一般小,一般高。现在却是少了一棵,另外两棵还在那里,风一吹,它们便往这边来了,便往只剩下树桩的这来了。
那棵只剩树桩的枇杷树,是我护犊子般护住的宝呢。高中时,中午就坐在二楼的书桌上往外看,一有翻墙进院或是拿棍子打枇杷的小孩,都会立刻打开窗,以占领土地的方式坚决地捍卫主权。那几年,我与人斗嘴的本领倒也长了不少。不过话说回来,吵着吵着他们便也不来了。因为每每已入深秋,枇杷的果子就真的没了。吵架的少年已长大,那棵树也只剩下树桩了。回忆本就快消失了,就连东西也没了。
臆想 | 正文 | 枇杷
最近过年的日子里,我时常坐在窗边想,那留下的两棵树是否会感伤呢。或许它们本是三棵即将成精的小树妖,我家的这棵,独独受天地恩宠,长得最为俊俏,是一个俏生生的少年郎。而那两棵也依着恩宠的边,长成了两个娇羞羞的女娇娥。两精都爱慕我家的少年郎,却不知天劫已至。少年郎竟是硬生生地离她们而去。
两精听罢,留下满枝的清泪,也不知为何而哭。
少年见两精落泪,也只能随着那微弱的风转过身去。也不知是他随了风,还是风随了心。“我本无意修仙,却即将历劫。我虽是仍想时时陪着你们,伴着你们,看着我家的小姐姐,却也明白,若是天劫不过,不说不能时时与你们处在一块,怕只是秒秒钟的时间也不能够了。劫不过,魂必灭。魂一灭,世上便没了我,也没了这般与我一样俊俏的枇杷树了。”这是少年郎第一次历劫前幻化成人型的开口,脆生生的,恍若当年围着它们三个吵闹着的孩童的声音,是风与树枝摩擦的声音。到底是什么,谁也不好定论,毕竟这是枇杷届破天荒的第一次有成人的枇杷树。
两精缓缓地摆动着树枝,一摇二摇地晃着脑袋,也算是慢慢想通了,这昔日眷恋着的少年郎说什么也不能留下了。多少年的爱慕啊,竟是这般结局。两精又一次留下满枝的清泪,这一次,可算是明白留泪的缘由。只瞧两精强扭着树干向少年倒去,离别也不能开口述说爱慕,只能借以依靠,以抒接下来,长长久久的相思。
少年感受到树叶尖从上往下滑动后背,便转过身来,面向着两精,叹了口气。“是我负了你们,不该长得如此俊俏,让你们将受这爱慕不得,相思长在之苦。只盼你们早日登极美之貌之境,脱了这七情六欲......唉,我也明白,历了劫也不能脱了七情六欲。虽是如此,我仍是盼着你们好,盼着你们早日成......”少年顿了顿,望向了窗里,久久没有说话。
“话说我想着俊美之道的缘由也只是因我家小姐姐独爱看世间长得俊美的人儿。若仍念相处这十多年的情谊,我只希二位能多多照拂我家小姐姐,莫让她见了那些丑物。我家小姐姐姓宋,名洁琼。望二位将这剩下的相思寄予她吧,终有一日,小生我必将....."
话说,我之前想些什么,好像是雪国列车,好像是想回忆里抓住些什么。不过,都过去了。这阴沉的下午,也快隔着那条界,走入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