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标题上说的那样,他在那时候不是惊讶,也不是欣喜,而是没有任何感情。如果这事要真说出来给大家听,保证说他没良心的人会挺多,毕竟当时他与她分手就遭到了大多数人的非议。当然,非议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也算是家常便饭了,他总是说,依靠着上帝,这些家常便饭还是可以吃饱的。忘记补充一句,反正一般人是听不懂他说的话的,所以听听就算了。
按照故事的铺垫需求,是时候讲讲当时的天气和环境了。他是刚走进阳光,而她是刚要从阳光中走出,路上行人比那上帝的洪水还汹涌,他也不知道是被冲出去还是冲进来,对于他这种无用之人是无所谓的,甚至他是在走还是在停他都无所谓了。只是那恍惚间,她便掠过,手牵一个夏天。
他突然想起自己写的那首《象征性死亡》:是有这么一个你,春天里与我相恋/我捧着狄金森的诗,一句又一句对你念着/“但愿我是,你的夏季。”/是有这么一个你,夏天里与我别离/我捧着狄金森的诗,一次又一次对我念着/“晚安,是谁吹灭了烛光?”/后来啊,我就把狄金森的诗送了人/象征性的,亦即把你还给这世界/后来啊,我就再没读过狄金森的诗/象征性的,亦即我与你断了所有的联系/亦即,象征性的,死了。原来,这就是死了的感觉,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轻轻一瞥她的新夏天,微微一笑,与她算是各自掠过。
分手两年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天上阳光地下湿水的如常,一切的象征就好像被重新赋予了结构主义的郁结,拼凑而成的新现实带着丧失的知觉陡然降临,他在一场废墟中看到了死亡的真相,此时他倒觉得应该是地下阳光天上飘雨了。不理解什么意思?不要紧,没必要理解他的后现代思潮,正如没必要理解一个废土中的每一粒尘埃一样——失恋后的所有人都是茫茫废土中的尘埃之一。
当他独坐图书馆,手捧布莱克,桌上满满的哲学著作,他才恍然想起,这样说来,他是从夏天出走的人,而她是重回夏天的人。如此,他们便已错过一个季节,甚或一个年轮,更甚之就是一个世纪了。按照他非线性的思想指向,此时他应该又想从独立的傲然中抽身出来,发发没有女朋友之类的闷骚。不过,似乎这一回他在布莱克的诗中找到了与神同在的乐感,全然享受在既是只有自己又是神伴左右的独身又非独身的相互碰撞状态之中。而后刚建立的神性殿宇似乎少了点悲伤点缀,要知道完美主义的他对此很是敏感,忙于工作的同时自然不忘大笔一挥写下属于一个春天该有的话语:
群夏的阳光洒在恋人的认真中
我在图书馆的春季里身披冬寒
那高举的布莱克我未曾可见
那地生的里尔克却萦溢心头
东方人举杯之间尽是明月
明月如常而我愿比其作你
你是谁谁又全然知晓
日后出现誓应披朝霞
朝霞中我吻向你轻唇
便有蓝天白云亦春风
这是属于他多重人格中那称之为“女性”的人格的写作风格,要不是那依旧是他,他还真想和这个“女性”谈一场恋爱,好证明自己对才华的恋慕就像对女人天性那般的爱慕。这样说来,这应该算是他一直单身的原因吧,这样危险的人确实不适合恋爱,毕竟才华和容颜都是会褪去曾经的光彩的,他要么在爱中死去,要么就是在被爱中生不如死。
如果说分手意味着一段感情的终结,那么今天的相遇则意味着两个人互相在各自生命中的终结。从一种现代性的思维中去解构这个场景,那就是他死了,她也死了,在一场冷静而自然的和暖中,所有的爆裂都被隐藏,所有的破碎都被隐忍。他当作是做了一场十年江湖夜雨灯的梦,抱着诗集犹如抱着美酒,醉倒在明堂悠悠间,不管何时醒来,梦都还在,现实亦依常。
在黑夜与灯火恍惚交替的路中,他突然想起了叶芝的那句话:“生与死,冷眼一瞥。行者,且赶路。”然后,继续走,一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