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兵》
炮弹从一个哭泣的少年身边飞过仍没能阻止他的痛哭流涕。
二零一六年,和往常一样的一天,穿梭在各色的谎言和情绪里,我还在为了生活努力的活着。忙忙碌碌的时间一下子把天空也催的黑了脸,凌晨的街上漆黑的没了一点生气,这样的冷漠里总有那么一两点依旧亮着的地方,温饱着黑夜里那些游离飘荡的孤魂野鬼,灯红酒绿的狂欢后一切就只剩下漆黑冷清看不见尽头的路,很冷很安静,这是属于孤单和恐惧的世界。
回家已是深夜了,像往常那样把那具疲劳的没有了知觉的身体甩在了床铺上,还是个没有梦的夜晚,一睁眼太阳又挂在那,重复的一天又开始了。只是发觉我的大脑有些迟钝,像是上了发条的闹钟一样咯哒咯哒的松紧着,四肢也变得很不灵活只能僵硬的挪动着,一切变得迟缓且笨重,没有了感觉没有了思维,看看镜子里那具可笑的玩具兵,莫名的我就成了这样一具玩偶,而我又无法在这样的铁皮之下表达出清晰的情绪。我还要下楼吃饭,我还要出门上班,晚了就赶不到公车了,迟到了就会被扣工资……我只能僵硬的走下去,不然还能怎么办?
餐桌前的大家似乎乐意看到这样的我,饭桌上多了些往日不见的逗趣和玩笑,大家都争先和我合影指指弄弄,没人在乎我的变化好像一切都合情合理,没有人愿意耐心的看看我,大家的眼睛里映满了手机里的内容,父母依旧催促着还没吃饱的我收拾出门,我只得起身,就算我只睡了4、5个小时就算我连一个馒头都没咬完,我只能出去上班,不然就会被扣工资,我还没有自己的房,我还没有攒够结婚的资本,我到现在都只能挤在父母跟前啃老,不行我得出门上班。
路上,一如既往拥挤、迅速的人流来来回回不停流动着,远远看去就似一条连轴转的流水线机械的、有效率的、迅速的移动着,而我就挪动在这样的人群里。每个人都是低着头,看着前一个人脚后跟和手里不停刷新的手机,没人正眼注意到我这样一个机械的异物,除了急匆匆的脚步,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任何的改变,而我就那样蠢笨缓慢的夹在这条急速的人流中,被一个个向前的脚步推着往前挪动。
地铁上一如既往的挤满了一个个精精神神的蠕动生物,有一些西装笔挺的,有一些浓妆艳抹的,空洞的眼神望着车窗两边疾驰过的高楼大厦,厌恶着车厢内拥挤燥热的俗世气息,木讷的躯壳下掩藏着一处处心机世故的聪慧,像一支精细的挂钟痴痴呆呆的驱动着又被那一个个细到恐怖的内心支配着,真正的可怕不在于那些外在的凶狠,而是来自于那些看不见的掩藏着的躲起来的恶,我只是蜷缩在那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默默机械的看着这些,我把他们看在了我的眼里,在他们眼里却容不下除自己之外的任何,所以我就那样无人理睬的安全的拥挤的臭哄的蜷在地铁的那个角。
前台,又是熟悉和礼貌的问候,看不来其他表情的面孔;电梯前,仓促拥挤的盒子,好不容易将我略显庞大又笨拙的躯体挪了进去,因为迟缓引来各色的目光,好不容易适应下这种注视下的尴尬,滴滴滴,一阵警示音,我也不知是谁,等我慢慢转过头反应时自己早已倒在了电梯外,彼此都为了节省时间,彼此都为了各自的绩效,只留下一堆毫无痛觉的铁块,没人会在意这样一个存在,没有情感,没有温度,总之对于所有人来说只有我这样的废铁才可以肆无忌惮的被踢开被抛弃,因为我不会有任何反抗的情绪和机会,我也带不来任何的威胁,因为我没有柔和的躯壳,我也没有光鲜的外表,这样就可以随意成为被发泄的对象。办公室,又是那个熟悉的主管,还是一阵冷嘲热讽,像一辆宣传广播车一直不停的数落着每一个细小的错误,以工资和工作恐吓着一个个担惊的心,每个人还是那样只是用一张笑脸迎接着你,不问候不说话不表示,祥和里掺杂着些狡黠,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开始紧张的工作,迟钝的四肢严重影响了工作效率,我只能僵硬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敲着,像疾风中一棵挣扎的小草无奈又可悲,上班以来的第一次提早下班,以一顿怒骂开始以一摞摔脸的资料结束,拜拜,我还是下岗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所有人,无伦是关心还是仇怨,是家人还是路人,我还需要走走,我需要想好这一切,不然我该没脸在活下去了。
夜晚的街,还是那样,路上的人都各自奔波着,我依旧再思考,从余晖思考到日落,我明白我无法在回家了,没有人愿意再接纳我这样一个创造不来价值的废物,我将徘徊在这条往返与工作和床铺的大街上 ,从热闹直到冷清。
失业,然后就是忍饥挨饿里的时间,飘荡在所有人都不愿驻足的冷清角落,祈求着每一个匆忙的路人送来一丝温暖,哪怕是可怜也好饥饿寒冷驱使下的本能,爬进垃圾箱里去找找残羹剩饭,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和一只凶恶的野狗一样,呲牙咧嘴的保护着自己的领地和食物,尽管这一切都是无人在意的施舍,可对我而言这些足以担得起全世界了,从此城市的阴暗里又多了一推行动迟缓的废铁。活着是每一个有呼吸的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谁也无法摆脱对死亡的恐惧,即使变成了我这样一堆铁片组成的废物,我曾奢望着会在最寒冷最饥饿时遇到来寻找失踪已久的我的家人或者朋友,而我每次也只能安慰着孤独的自己,然后又强忍着寒冷和饥饿穿梭在街区的各个垃圾箱里。也他们会在温暖的餐桌上谈论起我吧,也许他们会在工作之余讲一讲好久不见的我吧,也许他们再庆幸少了一个吃白饭的废物,也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存在,或许就是这样。现在我也只存在于那只野狗的世界里,争食或者是互相依偎着取暖,这该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吧,为了那只狗或许我还不想死吧,可谁知道呢。
人类是最需要脸面的,在某种层面上来说,所以城市就在森林和草原上扩张着,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和对自然的虔诚的心,人类还是喜欢顾及脸面的,所以他们总喜欢留下很多错误和丑陋,又以卫道士的模样坚决的不留情面的消灭这些错误和丑陋,所以城市边缘的垃圾站越来越远了,街区里的垃圾箱也开始集中处理了,他们开始厌恶那些当初帮他们处理了垃圾的野狗、野猫、流浪汉,极力排斥着这些散发恶臭的生物,它们破坏了人类美好的家园,它们应该被处理他们应该去死,所以大面积的清理创卫活动展开了,我和那只野狗也只能藏着,白天看着身边的敌人和朋友慢慢消失,晚上又出去为自己找活路,艰苦又带有那么一点希望,日复一日的坚持着,我们也想活着,即使生活在阴暗里即使已经被抛弃。直到饥饿驱使着失去理智的野狗冲向了猎枪,砰砰砰,我听见雨水击打在大地上的声音激烈且愤怒,我看见躺在我怀里的那只野狗,已是鲜红色的它看着还是那么肮脏,即使鲜血也洗刷不尽它的污秽,我冰冷的身体丝毫感觉不出它的温存,心脏明明是很疼的却因为铁皮的包裹无法流出眼泪,只有嘎吱作响的关节和咆哮的铁块,我已经冰冷的不能在算做人了,我已经僵硬的不能在算作人了,让世界遗忘我吧,也许从一开始就没记住过。
僵硬的躯体承担不下悲伤的心,寒冷的铁皮放不下伤痛的热冷,我已无法再笑着,我已无法再哭着,那样的纯粹都被僵硬和寒冷包藏着压抑着,或许我该结束这样无意义的生命,虽然我一直都只是想要活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