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看见初中微信群里一堆祝福班主任的话,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这位别人口中“有些墨迹、喜欢穿白袜子黑皮鞋,笑起来眼睛就会眯成一条缝的好老师”,在我心中却是这一生的噩梦。
直到现在,20年过去了,我依然没法真正原谅她。且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我才发现她对我人生的负面影响比我原以为的要大得多。我从来没有私信告诉过她,曾经她说过的话对我伤害有多大,也许她早就在这20年里把我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我总试着站在她的角度去体谅她,“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当老师,那时的她也很年轻,她肯定也有不完美和做错的地方。”只是这种谅解不是真的放下了,只是我自己“算了吧”之后的释然。
初中时,我们学校是市里名校,而我考入的更是学校的快班,因为快班学费较为昂贵,每年9000元学费,所以当时俗称“9000班”。初中三年,我一直在这个9000班中,被定位并禁锢在“你是差生”“连你都能考第一,别人肯定更可以”的这个魔咒里。
我有些偏科,成绩一直在班里中下游,倒数20名左右。我代数不好,几何却还不错。初中一年级,因为代数分拉低了我的学习成绩,所以在老师要求大家投票选出文艺委员时,我落选了,理由就是学习成绩不行。取代我的是个学习好,性格又开朗的女孩。我很失落,但是已经开始进入叛逆期的我,虽未说只言片语,却在心里种下了一朵名为“不甘”的花,任由它野蛮生长,并塑造了我日后沉默寡言,内心却极为叛逆,看起来不好相处的冷淡个性。
假期,家里找人给我补课。一方面补成绩较差的代数,一方面学下半学期新开的几何课程。一个假期,一年级下半学期的几何课我学了七七八八,感觉又很上手,比代数容易理解得多。所以开学的模拟考试,我几何考了100分,也是并列几个全班第一。
正在我为我的努力而感到骄傲的时候,为我证明自己并不是学不好数学的时候,我的班主任,翟老师,为了激励那些没有考好的学生,当着全班的面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连王铭浠都能考100分,你们为什么不行?”
耻辱,漫天遍地席卷而来。我从未想过,自己的努力竟坐实了“别人理所应当比我强”——来自于我们班主任的“偏见”。第一次,我对努力得来的100分感到羞耻,第一次,我质疑自己为什么要“丑小鸭却梦想当天鹅”,平白无故受到众人的嘲笑。
你知道,人在跋山涉水,运动员在场上咬牙坚持时,凭靠的是一种“只要我坚持,就一定可以”的意念所支撑。如果这个时候,他的教练不停地告诉他:“”你当不了冠军,你跑不到终点,连你都能跑第一那别人肯定都比你强。”我坚信,他一定也会放弃。
就在那一刻,我放弃了。当时我只是个13岁,自尊心极强的孩子。我不明白是什么东西在那一刻破碎了,我只知道自那之后我放弃了努力,随波逐流,内心中认可了接受了我理所应当就是个差生的事实。
要说一个孩子、一个学生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自信心和自尊心,是一种自我认知,自我认同感。学习成绩可以高高低低有起有伏,努力程度也可以有强有弱自我调节,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毕竟10几岁孩子的潜力和可能性无穷大。但是,一旦他的自我认同感没有了,他的自信心丧失了,他对自己的认知降维并被禁锢了,那就是完全的毁灭性打击。
你不行,你能力不够,就算你努力了别人也更应该比你强,你永远做不了第一名……
在充斥着这种负面声音负面反馈的环境中,初中3年我的成绩一直稳定在班里倒数20名左右。这3年,随缘学习,假装努力,不好好听课只读小说,看散文,听音乐,我毫无自知地去做一切符合自己“差生”标签所应该去做事。
我没有再试着努力过,没有再试着对不会做的题废寝忘食,补课时我只想睡觉,到家了就只想看小说,作业糊弄糊弄,做不会的、记不住的就放弃。
之后中考,我的成绩考入了一所在省重点高中里排名中下游的学校。全班第21名考入,可没过多久,这神奇的认同感与当时毫不自知的“自觉力”,把我又神奇地拖到了与初中排名相同的位置上——倒数20名左右。
直到高考最后一个月,父母找了一对一的2中(全市排名第二的高中)老师帮我提升文综合成绩。一个月,两科,我提升了100多分。最后成绩出来的时候,我的补课老师告诉我,我的文综合成绩与2中常年第一的那名学生相比,也就差了20多分。
在那一刻,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我从来都不笨,也从来都不应该是个倒数的差生。
再后来我看过一本1989年出版的书,名叫《想象你是个大人物》。书中主旨是告诉我们先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成功的大人物,再试着用这个大人物的思考方式、行为举止去为人处世。这种潜移默化的自我认同感,以及代入角色后对自己在日常生活中进行的有意识约束和管控,对日后取得真正的成功大有进意。
这本书带给我的冲击很大,我从未想过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大人物后,有一天就真的可以成为大人物。但多年过去了,这个观念我仍然很认同。它佐证了这样一个事实,自我认同、自我定位,是取得成功的基本条件。
我有幸遇到过一些好老师,他们在我不同的人生阶段里,给过我或多或少的温暖和鼓励。
我也曾不幸地被某些“坏“老师绊倒,栽进过坑里,致使我这个出生在“书香门第”,连姥姥辈都是大学老师的家庭中,却一直对教师这个职业敬而远之。
人不可能永远幸运,不可能总是随时随地出现好老师去帮助你、引导你、支持你。但令我感到幸运的是,我早已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于我而言真正的“好老师”——学无止境、永不放弃的自我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