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自杀

有生就有死,生和死是紧紧捆绑在一起的,正像人们常用的比喻——“他们是硬币的两面”。


“死”在“生”出现之时也便出现了,“死”是随着“生”而生的。不过“死”是一直潜伏在“生”的影子里,要过上一段时间,人们才看得到他。在此之前,人们看到的都是“生”的模样。


“生”是一种持续的状态,“死”就占据一瞬。人们可以看到“生”的长度,用分秒年岁记录。但是或长或短的旅行到了终点,到了“死”——这个点线面中的“点”时,“生”也就随着“死”而死了。


正是因为“生”和“死”在一个完整的生命过程中所占比例的严重失衡,使得“生”更加可贵,“生”配得上美好的修饰字眼;突然出现的“死”吞噬磨灭了一切,令人感到恐惧、憎恶,“死”作为一种诅咒也被人们恶毒地诅咒着。


人总有一死,死是一个人的终果,是无法规避的。既然死是难以阻挡的,有人便要在“生”上下功夫费神思,努力让“生”的形式、内容绚丽精彩,好以抵消“死”的遗憾。


是的,我们没有发现,这一点也很难被发现,我们一谈及生死时,已经有了判断的潜意识,即“生”是美好的,“死”是糟糕的。正是这样极其细微(细微到不易察觉,自然而然)的先入之见,对我们产生的价值判断有着沉重有力的影响。正如自古就流传的那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一样,人们对死的反对,尤其是对“自杀”这种死亡方式有着深恶痛绝的厌弃。


我们在谈论某些话题时,特别是看似或者就是互相矛盾的两方时,我们很难做到平心而论,就题论题。我们应该反思,我们的观点是否建立在一定的好恶判断上,是否跳出了笼罩着自我的概念圈子,真正作为一个旁观者、以上帝的视角来梳理这繁杂的线索。以一种单纯探索世界真相的态度,不夹杂任何价值判断、道德感情的事实陈述,去看待“死”,看待“自杀”,才会有更深刻、更接近本质的收获。这是十分关键的得到真理的思考起点。


自杀,无论它背后的理由是什么,归纳到一点就是“不值得活下去”。问题就在这里,“不值得”,这个结论是自杀者个人得出的,是只有他被支配着的。除他之外的人呢,都无法体会到驱使着自我终结的同样的强烈程度的想法。那么,自杀根本就是不被理解、无法被理解的行为。


当然,自杀是少数、极少数,自杀者认为的“不值得活下去”的这个观点在社会大多数“值得活下去”的观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自杀”被扣上了错误、不正确、不可取的帽子,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地,只是因为生大于死,生比死好吗?


反调,仅仅是指意见、判断选择相反或不同的言论。反调本身是没有对错好坏之分的。人为蓄意强加的含义让一些概念很容易被误解,这样只会让人们引以为傲的思考退化得机械、简陋。


纵观历史和眼前生活,我发现,某些个人,某些场景,某些原因的自杀,人们对他们的态度也不尽相同。英雄的自杀可歌可泣,艺术家的自杀浪漫惋惜,平民的自杀受到唾弃,宗教里也视自杀为最邪恶的邪恶。本来还想着找出一个能够适用所有自杀行为的评价准绳,现在我放弃了,因为没有,我们只有以自杀者的自身情况特殊分析。


还是那个原因,生和死是一样的,都是个人的体会,自明之理如果得到大多数的呼应,就成为了共识,带有正确意味的共识。不巧的是,自杀这个体会太孤独了,他们只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于是,自杀受尽千夫指。自杀需要被重新审视。


我不是在鼓励自杀,我只是希望大家去思考,能更平和地看待生死和自杀的问题,同时一直有一个问号萦绕着我,它或许能够解开自杀的谜题——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这个问法能否等同于“人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这个问法有两个含义,一是寻求原因,即因为什么;二是价值目的,即为了什么。


如果从第一个角度来看,因为细胞的新陈代谢,各个器官的正常工作运转,我们得以维持生命机体,那么活着没什么意义,人不过是造物主的一个制造物罢了,和地球的所有生命、元素一样走完一个从生到灭的流程而已。


但是,人类建立了社会,创造了文化、艺术,发现了知识、科学,群体性的生存方式又衍生出名誉、权力、金钱,人类生命中充斥着各种联系和羁绊。这个时候,人活着可以做的事情和被要求做的事情多了起来。于是从第二个角度看,人活着便是有意义的。不过,这活着的意义又没有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答案,他又成为了个人性的感受,这种感受来自自我和他人的评判。


一个人活着的意义,不是另一个人或是一类人、另一大群人活着的意义,那么它就不是“活着的意义”,它只是专属于“某人的活着的意义”。透过一个个修饰性说法,活着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暗含的深意,为什么“活着”这件事、这种状态发生了出现了?是神的旨意吗?是宇宙安排好的吗?活着,他就是发生了,他的存在、他本身就是他的意义。也就是那句话“活着的意义就是活着本身”。


那么,所有给生命加上装饰的行为,无非是想让活着的意义更显而易见罢了。白天我们看不到光的轨迹,不过身处暗室,加上粉尘烟雾,我们便看到了光的踪影。但是,不论有没有暗室和粉尘,光依然是光的样子。光不因暗室和粉尘的存在而变得怎样。所以,那些否定活着的意义的和强加生活理想化意义的,都是对活着的背叛。我们要知道,但是可以装作不知道,如果是为了保持活着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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