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抒同
(一)
24岁的姑娘就坐在我对面,手持汤匙不断搅动身前的咖啡,却一口也未曾喝。她是个善良的姑娘,对人、对事,还有爱情。
许久,她看着窗外。为什么?当初,我不就是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吗。
我不知道她沉默这么久,竟然是被这个问题桎梏。
她转头回来,又重复了同样的话,有些抽泣,眼眶些许泛红,却不失妩媚。这么多年,我遇见了这么多人,他们都是好人,对我很好,对朋友也很好,为什么到最后都离我而去呢。你说这是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当然不是了,只是他们不懂珍惜罢了。我这极像安慰的话,却是真实的。
姑娘和前男友是高中同学,从同学到朋友,朋友再到恋人。三年本该青涩时光,在他们身上并没有印记。姑娘成绩好于是选择游戏人生,男生学习不好于是也选择了游戏人生。对对爱情幻想的年纪,让他们在学校教条里是那般怙恶不悛。
08年高二那时还不是男朋友,只是同学,对学习无望而选择了技校。那年寒假是场雪灾,在大雪里苦等姑娘三个小时。
姑娘说,你傻啊,这么冷的天。
咱们是哥们,我准备上技校学个技术,总比苦熬着烂成绩荒废时间的好。姑娘第一次被男生的等待感动。
姑娘在省城念大学,知道他失恋了。不顾异地的折磨对他展开猛烈的追求,追求方式有点文艺,各种心灵鸡汤。他又恋爱了,他又失恋了。
我们都很惊讶如此可爱且大大咧咧的姑娘,居然是个情种,对他如此这般痴情。他们在一起了,那是大一的寒假,又是个冬天。
姑娘请我们去吃火锅,点餐式的。朋友们说别这么破费,吃个自助或者麻辣烫就行。
我说六元就行。
他说我喜欢热闹。
她说你们可劲吃,使劲造。
姑娘家富裕,但除了固定的生活费,姑娘不会跟家里要钱。
这是她这半学期省下来的生活费,准备给他买条围巾的。男生送她一副手套,姑娘的手容易被冻伤,他说我不要你的手被冻坏。姑娘很感动。
姑娘说北京也很冷,我想给他织围巾,可是我不会,那就买呗。贵,慢慢攒嘛。
男孩家里不富裕,他喜欢热闹。她说,没事聚聚也热闹啊。
他不乱花钱,所以她也不乱花钱。
姑娘会买张站票去看他,学生证还可以打折,周五去,周日凌晨回。姑娘说这些的时候,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继续搅动着咖啡,咖啡飘动着轻烟。
后来姑娘还是给他买了条围巾,质地丝滑绵软,摸着很暖也透气。活泼的姑娘这次并没有说,我们是在他的空间里看到的。这恩爱秀的高端有逼格,想虐死我们单身狗么?
看到我们的评论,他回复:还行吧。
她回复两微笑表情。
姑娘就是这么善良。
(二)
姑娘让我们请她吃饭,我们先是惊讶而后平淡,她准是把钱补贴给男友了。我们一人管几天,这一个月也就过去了。我们调侃说,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对他好的有点放纵了,小心别宠坏了。
姑娘表现的很自信,言语犀利有巾帼之态,我们说不过她,只好俯首作揖。
只是这个月姑娘没有坐火车去看他,我也没见他来过。
日子就这么没心没肺的过着,直到毕业我才意识到,卧槽我大学没恋爱,没泡妞青春真是给狗吃了。
而姑娘说他们两个人分手了,只让我感觉日了狗了。在我们眼里的模范夫妻悄然落幕,上演着怎样的悲欢离合。不,我有点不相信是真的。
真的假的还有必要吗?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左手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糖,四方四正的糖菱角分明却异常可爱。
大三那年姑娘在北京三里屯学习法语,为去法国留学做准备。她男朋友已经上班,在家设计公司,给人做3D建筑设计。正好公司调动派他去北京,说来也是缘分,北京的公司在法语补习班对面楼上。所以那年暑假他们同居了,顺利成章,水到渠成。在三里屯这个美丽的地方。
姑娘有两次任性。
她说,最难忘的那年七夕,人家都有人陪。可是他却要上班,回复了上班二字便没了回音。我就觉得委屈,想买一款索尼的手机比4s要便宜两千多,可是他不让。一下子争吵了起来,我坚持要买,他说你买了就分手。他竟然说出这种话。我生气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他中午没下班就冲回来了,回来了看我就笑,把袋子往床上一扔,说自己看吧,我拿起来是京东的袋子,里面没拆封,拆开里面是4s,我一下就哭了,他就抱着我,他说对不起啊,我感觉当时我在不说狠点,全宇宙都不能阻止你了。
还有就是住在车公庄的时候,我实习期在学法语,他在车公庄上班,也是很巧的,我觉得可能所有巧合都是他安排的。那时候我们去西单逛街,要回家的时候我俩吵架了,我忘记因为什么了,我站在那里没动,等他来牵我,我惯用的生气手段,但是他没有来牵我,他一直在前面走,我也就自己在后面走,走过路口以后我看不见他了,我当时真的很委屈的,我都要哭了,我一偏头,看见他的影子了,在后面跟着我呢,我没说话,但我一直再笑,走了很久,到一个路口拐弯,他把水瓶给我,说口渴了吧,喝点水吧。其实他不知道我接过水低头的时候哭了,心里是幸福的。
姑娘说的流畅而平静。这是你记忆最深的事?我问她。
不记得了,那时候很少争吵,现在只能记得这些了。她平淡的说着,然后把手里的糖包撕开,撒点到咖啡里,汤匙再次搅拌起来。
男朋友和姑娘分手说的很文艺,你是我一场关于爱情的幻想。
姑娘平时很文艺,此刻却缄默了。看着短信,踏上飞往巴黎的班机。
她没有纠缠,也没有说什么。
姑娘就是这么善良。
(三)
沉默积压太久终于爆发了,姑娘哭了两月。晚上七八点给我打电话,我说北京时间都凌晨了,明天还要上班。姑娘凌晨睡不着给我打电话,我说让我再睡一会,实在困的不行。
我想她不会因此得什么抑郁症吧,毕竟一个女生独自发法国怪孤单的。只是我更觉得有些事不是单纯的倾诉就能解决的,相反会变的更脆弱,更需要依靠。她自己需要消化,也只能自己变得坚强。
姑娘再一次给我打电话说,她要忙着专业考试,我说加油。她比我预想的要乐观的多,坚强的多。我能感觉到她想问些什么,可是她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姑娘大四在北京实习,他在北京打拼了五六年,工作已经两三年。工资有七八千,有时能拿到一万多,在设计行业里算高了,但在北京只能勉强过日,每月累成狗。我们都知道他是害怕给不了姑娘美好生活而酗酒,辞职的那天晚上,抱着马桶一边哭一边吐。姑娘把他拖上床,擦拭身子。他暴躁的嚎着让姑娘滚。我们都说姑娘把他给惯坏了,反正怎么折腾,还是那样不离不弃,我们看多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后来一阵争吵之后,姑娘决心去法国了。没说出的分手,在她登机的时候男朋友发给她了。
所以他们分手了,一句你是我一场关于爱情的幻想,打破了姑娘的爱情,淬灭了未来的憧憬。
姑娘说难道这些年,我只是在陪他玩玩?
男生有了新的生活,他依旧很好,对朋友,对家人。只是这两种关系,姑娘不沾一个。
在巴黎,我也尝试了新的生活,只是都不到一个月我就提分手了。
为什么?
没感觉了。
感觉?心里的还是床上的?我调侃的问她。
在巴黎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我一个人过来了,所以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必要了。她对我的调侃,满不在意。
你恨他?
不恨了,不恨了,没空去恨了,所以干脆就不去恨了。
汤匙由急至缓,咖啡荡漾起的涟漪轻轻蔓延然后消失不见。姑娘又拿起那包糖,撒起糖来。
善良的姑娘,你能接受一个在感情里出轨的男人,却接受不了一个为你癫狂的男人。他新的生活早在知道你要去巴黎那时候就开始了,原谅我们没说,你自己发现总比我们说出来更能让你接受。只是你一直都没有发现,你爱他,所以信他。
恨人是种浪费时间的活,且没有意义。沉默之后我这样说,像是刚刚沉默的冥想而得出的感悟。
是啊,我得为我自己活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有女朋友的事,只是我习惯对他好了,我得需要时间去淡忘。
你真不像富家女孩。我说这话是为了掩饰我内心的惊讶,她原来一切都知道,却这么平静。只是无畏的付出,有什么用呢。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她就是这么善良。
新的学期开始了,姑娘打电话跟我说,法国好冷,九月份的天气就已经冷的不行。而我此时穿着短衣短裤,好想说,你要是不习惯那就回来吧,我们朋友都在。只是这话去年我没说出口,到现在更说不出来了。姑娘已经适应了法国的生活,不再害怕法语考试不过,不再害怕孤独房间里的蟑螂,也不会再有凌乱摆放的房间了。
其实写这篇文章还是比较难的,因为没有坏人,或者说没有纯粹的坏人。所以无法把坏写的彻底,也无法将好写的完美。也许就是那话,一个好人在爱情里不一定是良人吧。
爱的对立面往往不是恨,而是淡漠。
隔着这么近,姑娘依旧不喜欢化妆,皓齿明眸,长发依依。她说晚上不洗头,出门必须洗。
过了许久,她放下手中的汤匙,我端起我面前的咖啡,没有轻烟,她伸手阻止了我。
她说,凉了就不要喝了。
姑娘就是这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