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语西湾,是我在深圳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敞开门窗,高天阔海,空气是潮湿的,心情是微润的。
那些日子,每到黄昏,我们一家人便沿着红树林海湾漫行,走过两三里路便到了红树湾公园,看到真正的沧海落日,壮美得不似人间。
我见过最美的天幕就在那个时候,天穹是一张画布,变幻出各种色彩。远方,是晚归的渔舟,一苇渡海,渺小得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隔江是香港,隐约可见远山的轮廓,影影绰绰,据说偷渡者常常从此处横渡。海面上吹来徐徐凉风,有栈桥延伸到海中,走过时,嘎吱嘎吱作响。
海水退潮的时候,近岸边是泥淖,有小鱼儿在其中蹦跳,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鱼,却看到了生命的舞动。这是鸟儿觅食的好时机,一群群海鸟,在淤泥中寻找鱼儿,这是它们盛大的晚餐。
这也是孩儿们最欢欣的时刻,他们卷起裤腿,拿个短棍,在海石间跳来蹦去,时不时蹲下身子,去找那石隙间的螃蟹。哥哥是观察高手,总能发现螃蟹的影踪,然后高呼:弟弟,快来啊!弟弟是个小跟班的,拿着一个矿泉水瓶子,把一点点大的螃蟹捏到手中,小心翼翼地装进瓶去。夕阳最后一缕光笼罩在孩子们身边,再渐渐褪去。
海边最多的是红树,盘虬卧龙,可以看到根部。我喜欢这种长在海里的树,一大片一大片的,和海紧紧缠绕相拥。岸边高大的椰子树静如卫士,凤凰木却开得火红耀眼,在风中摇曳。
我和铁人常常坐着海边大石头上,仰望夕阳的坠落。看着一个大火球一点一点落入海中,到最后被淹没,直至完全消失。看到那么一个巨大无比的天体,突然消失,会令人感到无比震撼。在太阳余晖最后散尽它光芒的那刻,你会看到时间的流逝,随着滚滚海水,一去不复返。
随之袭来的是莫名的苍茫。遥望夜空,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曾经垒于心胸的一些凸凹往事,都渐渐沉落了。
没有什么可以不被时光抹平。
怀晚晴那一年,我们还是天天去海边,走不了长路,就骑一辆破旧的电单车。有段时间,那个地方老在修路,电单车很颠簸,铁人骑得很慢,偶尔回过头问我,像不像坐轿车?我笑得直不起腰,把他环得更紧了。到了海边,铁人蹲下来为我拍照,海风掀着我红色的裙裾,像是肚子中的新生命在跳舞。我始终认为那是我最美丽的一张照片,也是我最后的青春。三天之后,晚晴出生了。
随着孩子的出生,我兵荒马乱的中年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