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前的麦当当里坐的很多都是熟人,熟的程度为:天天都会见到,风雨无阻,固定的那几个位子、固定的那部分人。
如扎着马尾,宽松T恤短裤,胡子拉碴的看书男,坐在靠窗的角落,书举的半高,封面朝着众人,看书或许是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的格调也是真。
另一个对角是同样胡子拉茬,但不扎马尾的外国男人,有些年纪,咖啡、笔记本是他每日的标配,像是默不做声又身形健硕的水牛,半隐身半浮现。
旁边桌子是一个每天都戴一顶檐帽的中年女人,散着卷曲的头发,着薄透的暗底碎花衫,精心打扮过的风韵犹存,她常常在我不经意看向她时,恰巧望向我,对视多了我会点头笑笑以示相熟。
离我一米开外的两人位上是一对老年夫妇,老太斜跨着小包,点餐取餐都是她来,朴素整洁,老头戴着银框眼镜,日日着白衬衣,稀疏的头发一丝不乱,看的出是被照顾的很好的一方,与其他落坐的夫妇不同的是,他们常有交谈,他们面对面慢慢的喝着咖啡,说着话,老太太说着多,老头点头多,他们多有笑意,眼里只是对方,如两棵古树交织的根蔓,穿越冗长岁月后无法割舍的伴随,这大概是所有人期待的,迟暮岁月最好的样子。
与其相似的另一对来的晚些的老人,年岁更长一些,老头并不穿白衬衣,灰褂子很多时侯还会敞开着,闪着松驰皱褶的肚皮,老太的衣着打扮与菜场出入的阿婆无异,灰白的短发,略微佝偻的腰身,他们走路轻慢,坐下、起身都需要按着桌子郑重的缓一缓,有趣的是他们多半是并排坐着,靠着椅背,肩并肩,各执一杯与年龄格格不入的可乐,像两个乖巧的孩子,他们不交谈,只是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们的世界是向外的,与孩子不同的是他们彼此之间似乎已经到了,你无需说,我全都明白的境地。有时可乐还会变成甜筒,将这花白灰暗涂抹出一圈不一样的甜美。
每天拎一个大黑胶带拿货的女人,每天坐在角落沉默刷手机的男人,每天擦着桌子不时的与熟客交谈的清洁工,每天带着可爱卷发小女儿坐在窗边的父亲....你无需走遍世界探寻,这些安详的普通的人世缩影,不就是最简单的天堂一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