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透过车窗，各种带有尖塔亦或是圆顶的建筑物不断向后飞驰，一切都不是我所熟悉的模样。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务，我只身一人前往布拉格，来到了这个事实上更适宜度假而非工作的城市。
“以后，我们一起去一次布拉格吧。”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听说那边有一座查理大桥，挺美的。”我楞了下，随后便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回忆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它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出现，猝不及防，甚至来不及让人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像现在一样。当心里的某个开关突然被触动后，尘封的记忆便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世间总是这样形容孩提时代开始的美好感情。从记事时开始，我们的生活中就有了彼此，对门对面，家长里短，一起长大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十三四岁开始，这份熟悉感在我心中开始慢慢转变为青春期特有的情愫。说不清是年少时的矜持，还是那个年纪时的傲气，我和她之间开始渐渐有了距离。生活一如既往，唯一有所变化的，只是日记本上多出了一把小小的锁。
2
喜欢上一个人，只是一瞬间的事。一个周日清晨，我去她家送还之前看完的杂志。她正坐在钢琴前，弹着一首我之前从未听过的曲子。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白色连衣裙都仿佛透着光。那一刻，我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不小心惊扰到她。
后来，她告诉我那天弹的曲子叫做《伏尔塔瓦河》，这条河贯穿了整个布拉格。那时候开始，我对布拉格这个城市有了好感，虽然连它是什么模样都不清楚，只能通过杂志上的文字来了解这个城市。
原本，我们都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但初中毕业前的那个学期，因为父母离婚，她跟着母亲去了另一个城市。临别之前，她让我陪她一起再去看看成长时走过的每个角落。
日暮时分，我们走到了家附近的公园。互相道别时，她欲言又止，随后便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轻声问我，“以后，我们一起去布拉格吧。听说伏尔塔瓦河上有一座查理大桥，挺美的。”说完后，她有些慌乱地转过身，向家的方向走去。我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胳膊，想挽留却不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回忆很绵长，日子却过得飞快。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刚开始我们还有书信来往，但随着学习压力越来越重，还是在高考前彻底断了联系。
3
“先生，到了。”出租车司机那口略带当地口音的英文让我回到了现实。酒店的门童帮我打开车门，从后备箱取出了行李。我向他致谢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我想去查理大桥那边，怎么过去比较方便？”
门童似乎对这样的问题已经习以为常，为我推荐了一条过去的路线，并画在小卡片上送给了我。我照着上面的地图，在辗转问了几次路人之后，终于来到了这座桥上。
桥上到处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不少情侣都当着众人的面热情拥抱、接吻。形单影只的我一时间无法适应，靠在桥的护栏边上看着伏尔塔瓦河。我突然间有点怀念那首与这条河同名的曲子，就走到一边的街头小提琴家旁边，往盒子里放了几个硬币。
“Can you playVltava？（会《伏尔塔瓦河》吗？）”我开口询问。“Sure, sir.（当然，先生。）”小提琴家朝我摊了下手，“If you like.（如果你喜欢的话。）”简短的回答过后，就响起一阵熟悉的旋律，我好像听到伏尔塔瓦河的激流撞击查理大桥的声音。
一曲终了，恍若隔世。当我还沉溺在这首曲子的旋律中时，小提琴家连唤几声“先生”点醒了我。“Is it beautiful? Seems you have got drunk.（曲子很美吧？您好像听得很入神。）”“Yup. It reminds me of the past.（很美，让我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我微笑着回应。
“Alone?（一个人？）”他不经意地问起。“Yup.（对。）”“Trip? work?（旅游？办公？）”“On a business.（来出差的。）”几番对话下来，我们开始有了些熟络感。
“No wonder you come here alone.（难怪会一个人来这里。）”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于是我便反问了一句“uh-huh?（有什么问题？）”
“Here is a tale.（查理大桥有个传闻。）”“You mean the tale " you can't go to Prague without coming to this bridge？"你是指‘不来过这座桥就不算到过布拉格’？”“No, their kisses on the bridge will lead to a lifetime happiness.（不，是来这座桥上接吻的情侣将会得到一生的幸福。）”小提琴家指了指不远处一对正热吻中的情侣。
脑中再次回响起她的声音，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回忆中的她依然是当年的模样，一如往常。“听说伏尔塔瓦河上有一座查理大桥，听说伏尔塔瓦河上有一座查理大桥……”心中不断重复默念着这句话，呼吸也随之不断加重。时隔多年，我才了解到这个约定的涵义，只是，一切似乎已为时已晚。
过去发生的一切像海啸一般扑面而来，那么汹涌，那么歇斯底里。内心的纠葛伴随着一丝丝疼痛，抓不着而又丢不掉。
我想，有时候上天也会开一个小小的玩笑，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终成眷属。也许，它只是累了，而我也突然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