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时候,家里还没有水窖,更没有通自来水,家里用的水全是从离家两公里的那口山泉里用扁担担回家的。
依稀记得,我七岁的时候就提着一油漆桶的水,跟在挑着两大桶水的爸爸后面,沿着村里那崎岖的山路小心翼翼地走回家,回到家的时候,一双小手已被勒得全是青印。
八岁的时候,每天放学回家,我都会和姐姐一起去泉里抬水。路上,姐姐常常会把桶一点点的朝我的方向移上几寸。起初,我没少生气,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后来,我习惯了,当姐姐在扁担上偷偷做手脚时,我内心反而会自觉地以男子汉自居,一点也不觉得累了。
通往山泉的路是难走的,除了靠近泉边的那几十米路较为平整外,其余的路都是上上下下,坑坑洼洼。其实,每次我和姐姐抬着一桶水回到家的时候,大多已不到半桶。
大约十岁的时候,爸爸从集市上给我打了两个小桶,小桶锃亮锃亮的,我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劳动工具。每每放学回家,我都迫不及待地挑起自己两个小桶,伴着小桶咯吱咯吱的声音和路边的鸟语花香,一溜烟就到了泉边,然后熟练地抓起桶栓,将桶没入水中再使劲提起,随后挂上扁担上的铁钩,两条瘦成麻杆的小腿一蹬,径直挑起就走。路上,我会在桶里放上两片梧桐叶,这样水就不会轻易溢出来了。家里的水缸很大,我常常要跑上几个来回才能将水缸盛满,直到我能从水缸里看到我那双眯眯眼和黑的透亮的额头,我才会心满意足地趴到炕上,喝起妈妈用我挑的水熬的小米粥。
初一的时候,爸爸常常工作到很晚才回家,他那副大扁担落到了我的肩上。挑了多年小桶水的我,并不宽阔的肩膀已经能够承受两大桶水的重量。利用下午放学和晚自习之间的空隙时间,我会急急地挑上两次,稍稍能够满足家里第二天的用水。不知道何时,我对自己担回的水倍加珍惜。有次周末,我气喘吁吁地担水回家后,恰恰碰上姐姐洗头发,看到姐姐洗一次头发直接将我的一桶水用了个干净,一股无名之火刹那间便迸发了,“这是我担回来的水,你能不能省点用”我大声呵斥着姐姐。从那以后,姐姐再也不当着我的面洗头了。
逢到旱天时,泉边经常会排起上百米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热热闹闹的,有席地而坐打扑克的,有圪蹴在一块议论别家闲话的,但都自觉地往前一点点挪动着自家的水桶。轮到我时,我拎起水桶,轻身纵下泉底,用水瓢一瓢瓢盛满水桶,候在泉边的大叔大婶们会帮我将桶提上泉沿。人们相互帮着,即使日落西山,担水的人还是络绎不绝,通往山泉的路总是湿漉漉的。
遇到下雪天,想要把水担回家就更不易了。泉沿上的冰又厚又滑,路上的积雪更是让担水的人步步维艰,好几次,我连人带桶一起滚下了小坡,棉裤湿了不说,还被石头刮破了。后来,我将两桶水先分别提下坡放在平路上,然后再踩着路边雪厚的地方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高中的时候,我去外地上了学,担水又成为了父母的日常。寒暑假时,我还会去泉里担水,因为,泉水的味道是那么美,担水回家后母亲的微笑更美。
大学时,家里有了水窖,但却再也找不会泉水那独有的味道了。
如今,我有了自己的家庭,虽然再也不用担水了,但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现在想想,担水也许就是所谓的担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