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底下的天空,原来这么安静。
沉在池底的杜若想着。冬日的水冷得刺骨,但是她却感到分外安详。
这就像一个终于可以休息了的梦。
在梦里,她不再是一个低贱的野种,不再有人欺辱她,甚至不如一只野狗。
她不会再感受到饥饿,那种噬咬五脏的痛楚,只有睡眠才可以稍稍驱逐。
她不会被逼着给自己的嫡妹行礼,接受她的侍女的怒斥与鞭打,在暗室中咬牙吞下呻吟。
她不会成为一个异类,一个她父亲酒后失态,与妻妹苟合的孽种,一个一出生就克死母亲的灾星。
一个永远背负原罪的罪人。
在慢慢的沉落中,她一丝挣扎都没有,她闭上眼睛,像每一个孤独的夜晚一般,睡去。
因此,她看不到池塘上头,慢慢踱近的一个男子。
他是个瘦削却风姿娴雅的年轻人。他微微摆了摆手,站在他身后的,穿着灰色衣衫的一个少年,毫不犹豫地跳下池塘。
将那个溺水的女孩,救了上来。
这是个因为过分瘦弱,似乎只有六七岁的孩子。她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胸口已无起伏。
那个少年将女孩放平,按压她的胸口,将她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
在窒息的痛苦之后,女孩睁开了眼睛。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微微附身,面色苍白冷淡的男人。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神由迷茫转向厌恶。
厌恶这回转的生,厌恶这将她拉回现实的陌生人。
“她叫什么?”男人见她醒了,并不问她是否安好。而是转头问退回身后的少年。
“杜若,杜琦的二女儿。”
哦,原来她的父亲叫杜琦。她见过他仅一面,她只记得他厌恶的眼神,而家中其他人从没有用如此微不足道的口吻叫过他的全名。
“二小姐?”男子虽是疑问,语气却毫无起伏。
少年明显知道男子何以如此发问。这个看上去衣衫破旧,脸色瘦弱的女孩,甚至没有杜家女婢的样子。
“她的生母是杜家主母的庶妹,因为生她而难产死了。”
在整个对话中,女孩的脸上毫无波澜。似乎生母因其而死,对她毫无影响。
男子似乎产生了一点兴趣。他问她:
“你知道我是谁吗?”
杜若说:“你是我的仇人。”
“呵,你这孩子,将恩人当作仇人,倒全然是杜家人的做派。”
“我不是杜家人。”杜若顿了一下,“我只是个孽种。”
男人整理衣衫,蹲伏下来,与她平视:
“为什么你是孽种。”
“因为有人犯了错,这错误要我来承担。既是承担了,自然是孽种。”
“你也觉得你是?”
“我还不够大,自然是他们说了算。”
“那你为什么不等长大呢?”
女孩哈地笑了一下,仿佛在嘲笑他太天真。她转头看天,天空总是空荡荡的:
“那要等太久。我已经厌烦了。”
男人站了起来。他脸色更白了些,似乎这一点的动作,也耗费了他好大的体力。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盒子递给女孩:
“我给你一个玩意儿,也许可以让你稍减烦闷。”
女孩接过盒子,这是个做工精致,样子古怪的古铜色方盒。
“它叫八宝玲珑盒。是别人送我的,我打不开,送给你了。你若是打开了,我再送你一个好东西。”
“你为什么送给我。”
“也许是因为,你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故人。”男子看着她,“但是他和你有一点不一样。他不会自杀。”
“我说了我不是自杀。”
“听着,孩子。死有很多种,怯懦而死是最可怜的。”
女孩不做声,她只是攥紧手上的盒子。
男人走了。
到最后,他也没说自己是谁。
【第二章】
他叫杜岫。她父亲最小的弟弟。
曾经杜家最禁忌的话题,如今杜家人人想要攀附的对象。
这是她的父亲,这个她仅仅见了第二面的男人,言语间透露出来的。
她和她的父亲面对面谈话时,桌子上就摆放着那个八宝玲珑盒。这盒子刚刚被她放在房间里,就被她那趾高气扬的嫡妹搜了去。
“你这个会偷东西的孽种!”她那秀气的嫡妹一脸得意。
果然是大家闺秀,骂起人来翻来覆去都是重复的词。“孽种”,“杂种”,“灾星”,她实在是听厌了,连表情都懒得配合。
她一向懒得争辩,因她手边的一切确实是杜家的,她不顾惜。
但是,这个盒子确是盒杜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的礼物。
“这是我的东西。妹妹。”杜若看着她的嫡妹,杜思铄。
“凭你也配叫我妹妹。这盒子一看就不是你这孽种会有的。不知是从哪里偷来的。我要交给父亲,让他好好惩戒你。”
“这话真是正气凌然。可惜你却不是这样的人。”杜若神色不变,冷冷道。
“你说什么?”
“你也算是杜家独一份的大小姐了。怎么还这么贪吃贪要的。你若是想要,直接求我就是了。何必将父亲搬出来,假模假样昧下别人的东西。”
“你说我昧下你的东西?哈哈,好呀,我本来还想饶了你一命,这样说来,我看你是非让父亲把你赶出去不可了。”
气急败坏的杜思铄走了。手来攥着“赃物”。
留下的杜若却不着急。她知道那人既然将东西送给了她,轻易不会给人昧下。越是光明正大,越是能留下东西。
但是,她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能引来她那只谋面一次的父亲。
甚至还引出他一大番的长篇大论。
“这东西叫作八宝玲珑盒。是太子赏给你小叔的宝贝。据说这是当年“天公易手”易逍留下的最后一件工艺。这东西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斧劈不开,火烧不化,坚硬无比,却轻如桐木。如何打开它,只有合上它的人才知道,蛮力根本无法打开。当年高祖藏身江城的一户人家,敌人四围搜索,为了支应援军,将这八宝玲珑盒融于铁器之中,偷运至郊外,仅有高祖最信任的谋士张越才打得开,救出高祖。
因此,高祖得救之后,将这八宝玲珑盒赐予张越,张家一直奉为御赐圣物,直至本朝,张家因奸人所害,险遭灭门之恤,被你小叔力挽狂澜,沉冤得雪。为表救得全族的大恩,张家将这八宝玲珑盒赠与你小叔。
而现在,这盒子却在你手上。你说,你小叔凭什么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你这无知小童?”
“这问题你不该问我。”
一直沉默着听完这番长篇大论的杜若,只说了这一句。
“我不问你,难道我去问你小叔吗?嗯?若是真是你偷的,我去问了他,你让我们杜家如何自处?”
杜老爷明显有些气急败坏了。
“你这话,说起来,似乎小叔不是我们杜家的似的。”
杜若嘲讽的一笑。
“你这孽障,他杜岫当然是我们杜家的人。没有我们杜家,能有他现在得意轻狂的样子吗?”
“既然如此,长辈送晚辈一件见面礼,哪怕贵重了些,也只是疼爱晚辈的心而已。您又何必问呢?”
“他杜岫会疼爱杜家人?哼,真是笑话。这必然是个阴谋。”杜老爷焦躁地来回走动,半晌,他顿住脚,“你这孽——,你这孩子,你先回去。
“这盒子,你也带回去。定要好生保管。”
杜若拿着盒子,行了个万全的礼,走了。
回去的路上,果不其然,遇到了她的嫡妹。
“你不要以为你考上了小叔,你就真是杜家的小姐。你们都一样,全是孽——”
她话还未完,旁边的婢女急急地拉了一下她的袖角:“小姐,这话现在可不能讲了。”
那杜思铄小脸上抽了一下,“哼”地一声走了。
杜若就仿佛被苍蝇扰了一般,并不以为意。
她如常走回房间。她的房子在最偏僻的南边。仅一间旧日的柴房,逼仄又昏暗。
但杜若并不以为意,她将盒子放在床上,用心研究起来了。
这是一个很是古旧的青铜色八角盒子,每一角的面上都有一个奇怪的图案,每一角竖面又有三层组成,上上下下都可以转动,但是无论杜若怎么转动,这盒子还是严丝合缝,毫无打开的迹象。
窗外渐渐下起雨来。这让她想起她的姆妈。她只是个老仆人,但她是她唯一的亲人。
“姆妈,我想你了。”
【第三章】
对于任何一个有些起床气的人来说,哪怕是一直欺凌自己的恶人跪趴在自己面前,早起也不是一件愉悦的事。
更何况,这人还是个替罪羔羊。
趴在杜若面前的这个女孩,叫做大板。很奇怪的名字,却很符合她的气质。
因为大板是欺辱杜若最厉害的杜家婢女。
也是那次,将她推入冰冷池子里的人。
她的嫡母,她生母的姐姐,坐在堂上。一脸怒容。
“就是你将二小姐推到池里去的?你是何居心?”
女婢“砰砰”磕头,语声泣泣:
“请主母饶命,奴婢是一时失了手。奴婢是无心的,二小姐掉到池子里去,奴婢害怕极了,赶紧去找人,找到的时候,二小姐已经被人救起了,那是个陌生的男人。为保全小姐名声,奴婢才不敢声张。奴婢实在是良苦用心,奴婢实在是冤枉啊。”
她的嫡母,面上显出冷笑来:
“这样看来,你这丫头还是为了主子好了,我还要赏你不成?”
“奴婢不敢,实在是奴婢一时大意,害得二小姐掉入水中,奴婢实在有罪,二小姐说怎么罚我,奴婢甘愿受罚。只是,”说着,大板凄凄得抬起头,哀哀地看着杜若:
“只求二小姐切莫将奴婢一时的错处认作有意,主母虽然担着一家的中馈,实实挂着每个杜家子女的安危,若是误以为奴婢有意,定要将奴婢逐出杜家。我是死也不要离开杜家的。求二小姐救命。”
“救命”,在杜若的口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词汇。哪怕被关在漆黑的小木屋里,那屋子里被人放了无毒的蛇,那斯斯的声音,至今还在她的耳边。但她只会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她知道,她的每一声怯懦的哭泣,都会引来门外的哄笑。
那时候,她也不过五岁,已经学会假装不害怕,已经不再会哭了。
那时候,门外喳喳的嘲笑声,不是发自眼前这哀婉的人口中么?
现在呢,这人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和这家的主母,一起演一场周瑜打黄盖的苦情戏,一切就结束了么?
哈哈,莫不是他们真当自己是个傻子?难道以为自己会闹将起来,落下一个“忤逆嫡母”的污名,或者,泣泣向这主母诉苦,哀告自己经受的不公待遇么?
然后她的这位嫡母,就可以充当正义的使者,怒斥这欺上瞒下的婢女,为她争得公正。
这真是好计谋。
杜若心中翻江倒户,但面上依旧无一丝惊怒或委屈。她说:
“这婢女本是杜家人,无论是一时大意还是故意,都是冒犯了主子,按着杜家的家规,该如何处置,还是看母亲安排。想来母亲的处置,定然是十分公允的。”
杜家主母王氏没有想到这十岁的儿童,说话如此密不透风,她的话一说,她非但施不了恩,一旦处置轻了,还被质疑不公允。
王氏一时怒极,只能言语补救:
“往日里我总是想着这些奴才,虽然笨些,但效忠主子的心还是有的。没想到,一时疏忽些,就让这些奴才张狂起来了,连自己的主子都敢轻忽。不要以为二小姐虽为人谦和心软些,你们这些作奴才的就敢欺辱到她头上。你这个刁奴,你干的那些欺上昧下的勾当我都查的清清楚楚!”
王氏转头向着杜若,换了一副慈善颜面:
“孩子,你别害怕,母亲给你主持公道。阿茶,你将这奴才的行径一一说给她听。”
王氏身后,一个十七八岁、容颜端庄的女孩走上一步:
“是的,主母。杜家大板,你所做事,条条触犯杜家家仆法令:
一,克扣三小姐月银,每月主母给每个小姐三两银子,你全部私吞,辱主母名声,欺小姐年幼;
二,身为杜家家仆,肆意行凶,欺辱小姐,致使小姐坠入池塘,害主母担惊受怕;
三,有罪而不知,强行狡辩,幸得主母公正慈明,顾念小姐孤弱,时时留心看顾。
凡此种种,累累罪行,实不堪为我杜家仆人。现根据杜家家仆法令,逐尔出我杜家,公告往来邻友,永不再用。”
大板猛地摊在地上。在我朝,凡被主家逐出主家家门者,再不得在别家录用。且名声之坏,人人侧目,再无安身立命之处。
“二小姐,二小姐您救救我,您饶了我吧,我再不干了,奴婢再不敢了……”那婢女跪行至端坐着的杜若膝下,颜色大变,苦苦哀求。
杜若木了半天的脸,终于露出惨淡的微笑:
“主母又何必如此耗费功夫,演这么一出好戏呢?我不过是个孤苦幼童,相当于寄养在杜家。您若是有所命,杜若能做,又怎敢不从。”
她说着,站了起来,退离那婢女几步,神色突然一端:“但若是您所命,实在出乎杜若能力,违背我的意愿,哪怕你将我逐出杜家,我也怕是难以从命。”
“你!”杜家主母没想到杜若是这么软硬不吃的硬茬,她很想一巴掌拍过去,教训这个不知孝顺的孽障,又猛的想起昨夜丈夫的一番教训,不由停住了。
确实,现在杜家唯一出息的儿子,确是当年小婢生的杜岫。那一年,借着各种理由,丈夫作为新任家主,将自己的亲弟弟逐出家门,现如今,他成了储君最得力的谋士。杜家日渐败落,唯一可以依附的就是这个被称为“冷面阎王”的庶子。
虽然前几日,杜岫并未明言看重这杜家的二小姐,但是,既然连八宝玲珑盒都送予她,实在不可太过轻视,也罢,也罢,且让这个小贱人再猖狂几天。
这样想着,杜家主母又换上一副慈母颜色,笑得:
“果然是孩子,说这样让人刺心的话也没有知觉。杜家毕竟是你的家,无论以后你捡了怎样的高枝去,有个寒热总是回家最好。你现在也不懂,也罢,也罢,你回去吧,以后,你就懂我的心了。”
旁边的妈妈走上来:“主母莫要伤心,她还小,总会明白的。”
说着,一群人哄哄地走了。
杜若依旧坐在椅子上,屋子里已经慢慢黑下来了。
她从怀中取出那个八角盒子,用手慢慢摩挲。
她的口中喃喃:虽然你给我惹了许多麻烦,到底心是干净的。那我也不能误了你。
【第五章】
对于杜若来说,杜岫给她带来的唯一的好处是,她终于有机会可以出门了。
简单地一番乔装打扮,杜若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对她来说,扮作男装没有太大的难度,毕竟她不同于一般的大家小姐,自幼闺中嬷嬷教养严格,言行举止都要端庄淑女,反而更称得上是恣意妄为,行事乖张。
所以,走在大街上,不仅像个男人,还可以解决别家的小姐姐。
不知为何,今日的大街上,来来往往,好些女扮男装的小姐,走起路来秀秀气气的,一眼就被识破。
杜若找了一个干净的茶楼,买了一壶不贵的茶,坐下饮茶。
旁边的位子上,叽叽喳喳有女人的声音:
“他今日真的会来么?”
“当然了,今日是十五日。每月十五起,皇子们休沐三日,太子自然要从这条崇庆道回府去。”
“听说太子作为储君,龙章凤姿,颇有储君之姿。”
“那当然了,我曾觑见过,确是天人之姿。”
“就是殿下身边的人,也个个是俊秀人才。若是能够结识一番,也是天大的缘分。”
“也不尽然。若是让“玉面阎王”看上你,你就完了。”
“他怎么了,虽然看上去体格不丰,也是颇有世家风范的。”
“呵呵。你不知道,这其中大有缘故。我也是听家兄说的。说是这位‘玉面阎王’本是杜家的去世家主最小的儿子。虽是儿子,却连庶出都抵不上,因他母亲原是女方家的婢女,勾引杜家家主与其有了私情。本来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但杜家情况有些不同。一则杜家的主母娘家林家家世高于杜家许多,本是皇族出身,当时是以公主的身份下嫁杜家;二来自两人结为伉俪以后,感情极好,杜家家主曾立誓不娶第二人。当时有多少闺中女子暗中欣羡不止。没成想,一次意外,杜家家主遇上了林家的婢女,这林家婢女样貌平平,本无什么大的好处,频频身有异想,这香味与兰花香味相似,很是悠远飘逸。杜家家主一遇到这女子,立时就将什么誓言忘在脑后了。那女子很快诞下一个男婴,就是如今的‘玉面阎王’。也许是他们母子天生相克,生下这枚男婴后,那婢女身上天生的香气竟然就消失殆尽了。而杜家的家主不知仅仅是爱上那女子的香气,还是厌倦了,在那之后,就不再着迷与她。听说过了五年,那女子就郁郁而终。”
“那孩子是如何过活的呢?”
“你想想在那样一个环境内,他哪有好的处境。听说自小这‘玉面阎王’身体就极弱,且日日受欺辱。偏偏命硬,据说曾误入枯井,一天一夜,无人发现,后来发现时,奄奄一息。随便请了个大夫,竟然也活了下来。”
“但是,我听说这‘玉面阎王’想来心狠手辣,也未曾听说他如今报复了杜家?”
“谁知道,现如今太子尚是储君,为名声着想,也不可自毁长城。也许太子登位之日,即是杜家人遭殃之时。”
杜若静坐在房间里。不由得想起那个面色苍白,神色冷淡的男人。
她的小叔。
如今唯一关心过她的人。
她和他的境遇如此神似,或许这也是他施以援手的原因。
但是,她还是从他的言行中,感受到他藏在冷漠下的温和。
突然之间,她很想问他:
这漫长的岁月真的有尽头么,那么之后呢,已经扛过去的他,现在是否快乐了呢?
她转头看向窗外。窗外拥拥嚷嚷,每个人都一派幸福,目的明确。但她却孑然一身,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而坚持。
突然,一个扮作男子的身影打扰了她的沉思。
窗下这个扮作男人的姐姐,如此容易让人识破,不仅是因为她的姿态不像男人,更因为她的容颜太过美丽。
一个端端庄庄的男人拦住了她:
“小姐,请随我回家去,老爷实在在家等急了。”
“你是谁?”那小姐眉间若蹙,问到。
“我是家里新来的下人,被老爷打发来找小姐。小姐我可找到你了,快随我回去。”
那下人说着,逼近了来。
那小姐一脸伪装被发现的懊恼:“可是……”
“小姐,走吧。”那下人说着,手就来扯小姐的衣角。
“你大胆,你敢动我的衣服。你给我放手。”
“小姐,你别闹了,老爷在家里都急晕了,您快随我走吧。”
杜若在旁观察了片刻,想了一下,换了一副急忙惊喜的神情,冲了上去,嚷道:
“小姐,小姐!来了,他来了!”说着抓住那女子的手逃窜了出来。
“谁来了,谁来了?”
“是太子来了,太子殿下来了!”她不惜吵嚷起来。在瞬间混乱的人群中搅动起来,如鱼得水。
仿佛为了应征她的话,远处果然突然吵杂起来。她和那个女子,在混乱中冲到了一队肃穆的车架前面。
那是太子的车架。
“放肆。给我拿下!”走在最前面的,一样穿着侍卫长服饰的青年命令道。
“慢着。”一个温和娴雅的声音制止了他。
两个混乱的姑娘慌乱地抬起了头。
看见一位穿着青色锦缎的俊秀男子,正安静地看着她们。
“你们是谁,何以要冲撞我的行驾。”那男子问道。他虽是问着两个人,目光却只注视着那个美丽的姑娘。
可惜那个姑娘被吓得不轻,一时竟无言以对。
杜若向前行了一步,稍稍挡住那姑娘,低头答道:惊扰太子的行程,我们实在该死。只是我们家少爷想来仰慕太子门下学士的才华,一时情不自禁,惊扰了尊驾。
太子听到这回答,似乎有些诧异。问道:
“你说的是?”
“就是殿下门下的杜岫杜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