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村庄,最后的诀别

窗外的夜还没有走远,QQ的聊天信息停留在昨晚,我们都过了相互取暖的时间,渐渐的,一个人就成了自己的世界。


小时候,一点小事,恨不得在全世界宣传,你看,我多厉害。长大后,再大的风浪,也不过是电话传音里,那一段,没事,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好。


小时候,一切都那么简单,蓝天白云,稠密的村庄,夜晚下闪亮的星空,一个整洁干净,却并不富有的小村庄。长大后,才发现,原来并不简单,亲族里的矛盾常寄存在忽微之间,需要彼此间的忍让。蓝天白云已经成了偶尔间的过客,夜晚的星空已经无人问津,边缘化的房子逐渐扩大了村庄,也加大了人心间的隔阂。

在我印象里,小时候的围墙总是很低很低,低到抬头就能看见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在外路过的人很自然的和屋里的主人说一声,早上好。现在的围墙总是好高好高,就像宫墙深深,庭院紧锁一般,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隔绝了外面,小小的围城。

小时候,村子里的老辈人看起来还那么年轻,跟我们说着那个好像古老的传说,长大后,老人真的老了,一座座坟茔在庄稼地里默默的守望,这个祖辈代代相传的家。


小时候,护村河的水还是那么干净,每到烦闷的夏天,小孩子们一个个的在里面的玩耍嬉戏,河边的梨树还那么茁壮,水性好的小孩子一个越起,就摘掉了那些垂的很低的果实,为此,还没少受主人的批评。


小时候,村子的寨门还是那么高大,花岗岩的城门楼子守望着村子的宁静,日起而作,日落而息,农耕牲畜,一切都那么自然。低矮的村子,昏黄的煤油灯,没有谁觉得不自由,没有谁觉得是一种羁绊。


小时候,过年就真的像是过年,灶王爷嘴上的糖纸,整整洁洁的家,孩童身上难得的新衣,难得吃过的牛肉和鱼肉。那时候的春晚还是熊猫电视的黑白色,那时候的赵忠祥好年轻,那时候的拜年真的要磕头,那时候的压岁钱还是一元大钞。


小时候,村子很小,人却很多,每个人都那么黑黑的,却显得很有精神,长大后,村子好大,人却很少,富贵病随处可见,人却没有了当年的气质与优雅。


小时候,都没有留守儿童,父母每天都在身边,看着他们平淡的日子,磕磕绊绊,也觉得很幸福。长大后,再也找不到不隔代的守候,诺大的房子,诺大的家,诺大的心,却再也没有了满足。


小时候,上学的书桌不过是砖头上横着的一个大大的木头,我们学习着声母和韵母,学习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那时候的书好少好少,没有那么多的辅导资料,没有那么多的家庭作业,那时候的学习是那么快乐。那时候,私塾和公学互相对立,感觉那么有趣。


小时候,还没有素质教育,每天的早读都好早好早,可谁也没有迟到,披着星星,戴着月亮,咿咿呀呀。那时候,还没有闹钟,生物钟却从来没有迟到,一大觉睡得是那么心安。


小时候,我还不知道,诗经和春秋,孟子和孔子,麋鹿和熊猫,我还只是村子里孩子王手下的天兵天将,和妖魔鬼怪打的不亦乐乎。

小时候,我还不知道飞机和汽车,卡布奇诺和耐克,还不过是一个躲猫猫藏在柴禾堆里睡着的小孩子,惹得家人急得像热锅的蚂蚁,免不了一顿暴打的小孩子。


小时候,我们那么单纯,那么无知,却那么快乐,我们在不断的长大,村庄却在不断的老去,本来维系亲族的血缘,也经过三代以后不断的式微,这一路走来,我们究竟是快乐,还是痛苦,是幸福,还是不幸,是满足,还是不满足?


小时候,我以为爱就像家人之间的爱那样简单,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的爱再没有比家人间的爱更温暖了。


小时候,我们是那么传统,传统的保守,长大后,才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个样子,融入进去是那么的艰难。几经跌跌撞撞,却还是不愿意再回头。


小时候,写的情书真的是情书,我甚至当了几年的信鸽。长大后,还是一无所获。


生活越来越好,要求要来要多,人心的欲望,就像突然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许多年以后,我们能回到我们小时候玩耍的地方,却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旧时光,我们这样,村庄也一样。


有些故事,说来这样无关痛痒,其实并不是,只不过它在心里已经结殇,渐渐痊愈,从此成了你应对世界的铠甲。


有些人,你以为遗忘,再也找不到,其实也不是,只是内心不愿再提起,被深深地掩藏。只需要一个回忆,一个水阀,便汹涌澎湃。


老去的村庄,长大的我们,早起的朝阳,寂静的小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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