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旧时光》之我的幼年

       

      当我对这个世界有意识时,似乎已是两三岁的年纪了。井亭村的老屋里,我躺在大床上醒来,妈妈给我穿上了大红色的滑雪衫大衣,然后她就到楼下去干家务活了。我东爬爬西爬爬,摇晃地站到了床边的大镜子前。镜子里是个丑丑的红衣小人儿。我东瞧瞧西瞧瞧……

        老屋附近的邻居大多生的是女儿,于是我有了很多的幼年玩伴。与我同龄的是仙云,君君,再大点就 是“毛人”、婷婷、燕燕。还有“毛人”的二姐和大姐,阿梅姐姐,还有隔壁的大培、小培姐姐。现在想来,那就是个女儿圈啊!

        我在村子里上幼儿园,与君君每天一起结伴前去。有一阵子,很多小朋友生了“大嘴巴”(即腮腺炎)。我放学回家后,坐在奶奶腿上,摇啊晃啊,满是羡慕地告诉奶奶,君君她也生了“大嘴巴”。因为君君自从生了“大嘴巴”后,她们家就给她买了好多吃的,香蕉啊什么什么的。传达完信息第二天,我也终于如愿以偿地生了“大嘴巴”……

      我对君君的记忆其实已很淡了,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却只记得她的两件事。一件是“大嘴巴”事件,还有一件事,估计是君君绝对绝对不想让人知道的。那件糗事,任谁都会记忆深刻,尤其像我这种亲眼目睹的小伙伴。

      二十多年前的一天,我与君君从幼儿园里出来,大概是放学回家了吧!走着走着,她说要去上厕所,于是两人一起到村子里的公厕里去。那会儿算是茅坑吧!宁波老话叫“凹卡间”(谐音)。那时的茅坑怎么形容呢?就是你坐着的地方与下面的便便堆积处相距很远,落差很大。当时,我先一步解决了,起身。忽地,听到君君的呼救声。我转头向右看去,发现君君不见了。眼角余光一斜,竟然见到君君正一屁股坐在下面那一堆堆的便便上。我当即无语了。我知道以我小小的人儿,小小的力气,怎么能将君君从那么下面拉上来呢?够也够不着啊!我的反应还算快,马上一边跑向人多的地方,一边不断大声喊着“君君翻进‘凹缸’(谐音)嘞!君君翻进‘凹缸’嘞!”去找大人们求救了!(君君,你就恨我吧!这种事情还记得这么清楚!)

      妈妈说,我四五岁时,表弟勇勇来我家做客。隔壁的仙云去我妈那儿告状,说弟弟把尿撒在她脸上。勇勇说,谁叫她蹲下来看他尿尿的……(仙云的好奇心太盛了吧!不过此女后来考上了浙江大学,毕业后成了重点高中的英语老师。)

      爸爸有个上海舅舅,他来我家时,老屋窄窄的一楼会摆上一桌,挺闹腾的。叔叔在“文昌角”(井亭村的一个地名)那边结婚,那时候的酒席真好吃,特别是那道鸡肉,好像是叫“文昌鸡”,酥酥的,软软的,鲜鲜的。那晚爸爸喝醉了,从一楼爬楼梯上去,却怎么也爬不到二楼,还使劲地唤着我,让我过去他那边。他脸红红的,模样怪可怕的,我胆怯地躲在一旁,瞧着他……

        四五岁时,我最常唱的歌是《酒干汤卖无》。据我妈描述,从电视上听到这首歌后,我就常常站在“毛人”家门口的那个大院子中央,手中握着一个小线筒(纺织厂用剩下的那种线筒),昴首挺胸,仰头朝天,一副开演唱会的小模样。“酒干汤卖无,酒干汤卖无……”(估计也只会唱这段。)随着歌声高潮的来临,越发起劲地仰头,仰着仰着就悲剧了,只听扑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妈妈还说,我那会儿还爱唱那个《康德第一保镖》里的一首歌。长大后,我找到了歌词,有点印象了,的确有唱过,是真的。什么“红萝卜的胳臂,白萝卜的腿……小妹妹的情歌一对对……情哥哥……”小小人儿唱这种歌,可以想象是多么的让人忍俊不禁!

        那时,我拥有一台小小的电子琴,爸爸教我弹琴,我会弹《小草》。“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后来家里搬到东光新村,电子琴没电了,我却傻傻地以为它坏了,忍痛送给了堂哥剑波。

        爸爸从部队复员回来后,就一直在厂里开货车。那个年代,司机是个不错的职业。他有一个徒弟,叫阿东。阿东哥哥常来我家,那会儿他才十几二十岁吧!附近的邻居嬷嬷、大婶们常常逗我,诱使我说出长大后要嫁给阿东哥哥这种鬼话。我那时才四五岁,四五岁时说的话能当真吗?阿东哥哥真的是做到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么多年了,逢年过节依然来我家走动。他的儿子,我的侄子现在都可以上大学了。

        老屋的右边住着大培姐姐、小培姐姐一家。小时候与小培姐姐(她比我大十岁)玩得更多一些。她们家曾经有一只狗,就是现在所谓的那种中华田园犬,依稀记得毛色是黄白相间的。狗狗特别善良,我这个小人儿常常骑在它背上,它都乖乖的,没反抗。我最喜欢这只狗狗了,跟它的感情可好了。可是狗狗后来失踪了,他们说被坏人谋害了,我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

      小培姐姐她爸爸那时候总喜欢饭前喝点白酒。每天傍晚,在她们家要准备吃晚饭时,我总会一溜烟跑到隔壁(就她们家),小手抓着桌沿,小脑袋努力往她们的饭桌上瞧去。饭桌上最常见的是蒸熟了的带着皮的芋艿,还有咸蟹酱。她们习惯芋艿蘸着蟹酱吃。这时,小培姐姐她爸就会很坏地骗我喝白酒,说那个很好喝的。他会用筷子蘸点白酒让我尝,然后受不了高浓度酒精的我会一边大声叫嚷着,一边逃回自己家,身后传来他们的哈哈笑声……

        我不知道过去的小孩都是怎么洗头的,住在井亭的老屋处时,妈妈给我洗头的方式有点与众不同。每次洗头,她会在家门口的水缸旁,搁起一块长木板,(那会儿下面应该有石板堆着吧!)让我仰面躺在上面,当然头要露出木板外头。(我头朝弄堂,脚朝家门口,很奇怪的姿势。)接下来,她会搞个脸盆,放在我头下面,拿出一把刷子,(当然是软刷),一边给我洗头,一边给我刷脑门。她老说我脑门脏,要给我刷干净。(我怀疑我的大脑门这么黑,就是被她刷黑的!)。她洗起来又快又狠又准,给我扎辫子时也是这般,扎得好紧。

      妈妈经常上夜班,爸爸经常出差。记得爸爸有一次出差回来,给我带来一盒小吃食。透明的塑料盒子里是一颗颗葡萄大小的晶莹剔透的绿色圆球。吃进嘴里,软软的,入口即化,还有种果香。那盒小吃食我一直记在心上,那个年纪时觉得是当时吃过的最好吃的零食了。照现在看来,那盒吃食应该类似于现在的果冻了。

      上海亲戚送来一盒酒心巧克力。盒子里的巧克力像一个个小酒瓶,穿着花花绿绿的锡纸,剥开糖纸,一口咬下去,酒香混合着巧克力的甜香,融化了第一次吃巧克力的幼小心灵。很多很多年后,我又吃到了这种酒心巧克力,却发现没有小时候那般美味了。

      幼年时,爸爸带着妈妈和我曾去过上海,可是我却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我坐在车上,只记得归途他们买了几包用粉红包装纸包裹的云片糕。据说,一路上,我除了尿尿,就是睡觉。唉,只怪当时自己年纪小啊! 

      村里的幼儿园没上多久,我便转到镇上的“大奔堂”念幼儿园了。念了一年小班,然后直接念大班。

      念小班时,妈妈有时会带我宿在她的宿舍里。(刚巧,妈妈工作的“玻璃钢”厂就在幼儿园旁。)她去上夜班时,我一人在宿舍里乖乖地睡觉。我睡相极差,总是半夜掉到床底下也不自知。她下班回来再把我抱回床上,我却一点都不知道。

      “大奔堂”幼儿园旁有个小吃摊。有次妈妈带我去吃早点,点了一碗馄饨,一笼小笼包子。她本来以为我吃完一碗馄饨就饱了,小笼包可以拎着晚点再吃。谁知我把它们全吃完了,害她担心了半天。

      念幼儿园大班时,我家搬到了镇上的东光新村小区里。新家在四楼,面积不大,二室一厅。

      在“大奔堂”里我认识了新的小朋友,有了两个很要好的小伙伴。一个是小女孩,叫萍萍。一个是小男孩,叫什么名,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帅哥。

      在“大奔堂”里每天早上一进园门,就要去老师那里喝一调羹红醋,酸酸甜甜的。然后小朋友们一起做早操,做完早操,一人喝一杯牛奶。每天中午还要午睡。我有一条浅蓝色的小毯子,还有一条印有凤凰的花花小被子。有一次放假,大热天的,日正当午,我们三个小家伙一人抓着那条凤凰小被子的一角,招摇过市,穿越马路,把我那条被子送回了我家。

      在“大奔堂”里,我最喜欢吃的菜是红烧油豆腐。那时候真傻呢!大大的油豆腐,只是加了点酱油、糖烧了一下,我怎么就那么喜欢吃呢?最喜欢喝的粥是肉骨头白粥。在我强烈要求下,妈妈也煮过肉骨头粥给我喝,可是却没有“大奔堂”里师傅做的鲜美入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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