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乌缇娅就十八岁了，自她记事起，就一直跟在萨纳尔身边。萨纳尔是部落的首领，人人尊敬。

“乌缇娅，拿我的弓来。”萨纳尔从王座上起身。

“是，首领。”乌缇娅知道萨纳尔又要去打猎了，每当心里烦闷的时候他总会去打猎。

那是一片森林，只有一条泥路通往森林深处，路的尽头是一片沼泽，她无法穿过。那片森林，只属于萨纳尔一人。

萨纳尔接过弓，转身进了森林，乌缇娅像往常一样在部落里巡视，直到首领回来。

部落里人人都知道乌缇娅，那个首领身边唯一的侍女，见乌缇娅如见首领，她所到之处，子民纷纷跪拜行礼。

乌缇娅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她又去找苏力了，那个卖猪肉的小伙子，除了首领，苏力是她每日见得最多的人。

乌缇娅知道，什么卖猪肉都是幌子，苏力的身份很神秘，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可这样一个神秘的人，却甘愿听乌缇娅的命令，她觉得奇怪。

苏力与其他子民不一样，他们向她行礼是出于对首领的尊敬和畏惧，而苏力，是对她这个人行礼。

乌缇娅来的时候苏力正在砍一块骨头，见到乌缇娅，苏力连忙擦了手，双手交叠在额头，深深鞠了一躬。

乌缇娅虚扶一把，在桌边坐下，问到：“今天可有什么收获吗？”

苏力又砍起了那块骨头，似是永远砍不断似的，“还没有，但你就是圣女，我知道。”

“部落的传说是有圣女的存在，可你又怎么知道是我，我没有任何记忆。”乌缇娅始终不信，但苏力说他自有办法让她相信，却始终拿不出证据。

“时候还没到，还要再等等，只是......圣女降临之夜，整个部落必定有一场大劫。”苏力看向远方，是王宫的方向。

“如此看来，圣女还是不要降临的好，带来大劫的圣女怎能庇佑部落。”乌缇娅起身离开，“你继续找你的证据，我不是圣女，也不想当圣女。”

“你最好做好准备，那一天......就快来了。”

乌缇娅已经走远了。

苏力是在三个月前告诉乌缇娅这件事的。关于圣女的记忆，乌缇娅完全回忆不起来，她的记忆里只有萨纳尔，那个骁勇善战的王。在他统治下的部落，十分太平，她只想永远做他的侍女，陪在他身边，她深知她没有能力做圣女，更不想做一个给他的部落带来劫难的圣女。

况且，部落只能有一个首领，她若做了圣女，他便成为平民，日日向她跪拜。

她不忍心，就像他从不让她行礼一样。

萨纳尔已经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只小狐狸。

“送给你吧，我捡到的，脚受伤了。”萨纳尔将小狐狸放在乌缇娅手心里。

小狐狸是真的小，像是刚出生，蜷缩成一团，温热的身体轻轻颤抖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乌缇娅。

乌缇娅捧着小狐狸进了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地给它涂上草药，用布条包扎好，还系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你不要害怕哦，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吧，等你伤养好了，就放你回森林。”

小狐狸像是听懂了，趴在乌缇娅的手上，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接下来的几天乌缇娅都没有去找苏力，她每天都陪着小狐狸，还用秸秆和棉花给它做了个小窝。

“小狐狸，你多大了呀，明天就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了，你应该才出生没几天吧。”乌缇娅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小狐狸头上软软的毛，“和我一起过生日吧，庆祝你来到这个世界上。”

小狐狸舔了舔乌缇娅的手指，痒得她咯咯地笑起来。

“晚安，小狐狸。”

这一夜乌缇娅睡得有些不安稳，好像陷进了梦里，从一个梦掉进另一个梦，每个梦里都是一片漆黑，有人影在奔跑，有男人，女人，老人和小孩。她还看到了苏力，他站在她面前，浑身是伤，越来越远，越来越淡，他对她说“再见了，尊敬的圣女乌缇娅，您要的证据就在门外，打开门看看吧，我该走了。”

“不......为什么......”乌缇娅满头大汗地惊醒，推开门，地上静静地躺着一顶王冠。她俯身捧起来，颤抖着手举到头顶，记忆在一瞬间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见父亲和母亲抱着襁褓里的她，给她取名乌缇娅，在她的部落，乌缇娅代表着太阳初升时的第一束光。

她看见父亲亲手为她戴上王冠，告诉她，她是部落的第九代圣女。

她看见邻近部落举着长枪和火把冲破了部落的大门，杀了她的父母，是萨纳尔抱着她杀出一条血路，使部落重回安宁，萨纳尔被推举为无冕之王，而圣女，大家都以为她死在了那场突袭中。

萨纳尔死了。

因为圣女星降临，邻部落引来天雷，欲使圣女星从此殒落，但萨纳尔将天雷尽数引到自己身上，灰飞烟灭。

这是他第二次救她了。

乌缇娅无力地垂下头，一滴泪落在地上。

小狐狸一瘸一瘸地跑出来，蹭着乌缇娅光着的脚。

圣女又回来了，部落里乌压压跪了一片，这一次都是跪乌缇娅，而不是萨纳尔。

乌缇娅在人群里找了良久，苏力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圣女再也没有笑过了，但是她打仗特别厉害，就像萨纳尔一样。

小狐狸长大了，它没有回森林，还是每天舔舔乌缇娅的手心，趴在她的脚上睡觉。

圣女头顶的王冠闪烁着微光，就像苏力的眼睛一样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