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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时期很是惑于精神与物质之争,这两者的纠葛、缠绕及其与我们人生的关联问题很让我困惑。想不明白的是,我们已经知道,我们的生活确乎与物质、精神两方面皆息息相关,那么究竟孰轻孰重,(取)弃之一端可不可取,又如何才能获得对这两端关系的彻悟,而最终获得对我们人生的终极认识?
现阶段中国社会已广泛认知和公认的一个问题或说事实是,在经济实力以惊人速度大幅上升、物质极大丰富之后,关于转型期的社会意识形态性思考和争论也渐渐由知识界和中上层民众间发端,并获得全社会的广泛认同。对社会普遍性的唯物质论的指责与批判已不鲜见。人们普遍认同,现阶段中国社会,已陷于过分物质性的泥沼而不可自拔。而反面,精神性的追求则被忽视至微,甚至完全弃之不顾。由此造成的社会现象是,精神追求与精神世界的荒漠化与不被尊重、看重。
那么,反过来,追求唯精神论的人生,又会如何?有一篇文章,对我思考此问题有醍醐灌顶、猛然开窍般的启发。这是一篇关于印度教在其发源地——印度没落原因的文章,载于《三联生活周刊》,通篇与此文议题并无直接关联,但其最后结尾处的总结性文字,却对此文有关键性的解题作用。是这样论述的:诸如宗教中无比虔诚、苦其自身地修炼的各僧众、教众(就比如西藏一步一拜的教民),他们大多数完全抛弃了物质的欲求与追求,整日、整个生命都执念于与他们信奉的天主(佛祖或上帝)的对话与思考。宗教追求是精神生活的一种,因此对他们来说,精神生活便构成了生活的全部,他们的人生是完全摒弃了物质追求与实干的纯粹的精神性。那么,这样完全执念于精神的人生、完全无视实干是对的吗?能说他们是获得了人生的真谛,他们人生的价值就此完全得以满足、实现了吗?
答案也是否定的。每时每刻执念于精神的人,因为唯一性地执着于精神的苦思,精神性的思虑占据了他们全部的时间、空间与精力,以一手一脚的实干,或者说用于实际的物质创造的器官或方法被弃置、得不到发展,长久下来,这部分器官或功能就完全退化至无用之物。单纯执念于精神性而完全无视物质的人,会最终迷惑于他所执念的这种精神性,走火入魔至自己无法抽离,永远失去清醒地回到现实世界的能力与可能。
因此,现今社会过于偏重于物质固然有失偏颇,但反面,单纯执念于精神性同样可怕——令一个人完全脱离于现实,用虚幻的精神幻象取代一手一脚真实、真切的物质创造,人在这个现实世界切实的存在感、价值感如何感受?这便是精神性的极端——人存在感的虚无性。就像在现今的印度、泰国,或中世纪的欧洲,宗教(精神性)完全凌驾于一切,其造成的社会发展停滞,和由此衍生的贫困、愚昧、犯罪等社会问题,比之唯物质论带来的社会普遍性精神与文化浅薄问题,严重性有过之而无不及!
由上,我认为,维持身与心平衡的关键就在于维持精神与物质追求的平衡。我们不要做精神荒芜、灵魂低级的暴发户式唯物质论者,但一样不要做完全单纯追求精神性之意义,而在现实生活中穷困潦倒、有志不得伸的失败者。我们要做能够从内而外维持精神与物质的平衡与统一,既能入世也能出世,在内在的灵魂修炼与外在的现实创造上同样能实现所想、所欲、所要的成功者。这或许便是我们苦苦求索之生命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