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与闲愁

动森的世界下雪了。

音乐变得轻轻的,像心碎的声音一样脆弱美好。大片的雪花从铅灰色的天空中温柔地落下来,一刻不停。

地变白了。

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提着水壶,在雪地上走着。脚下的雪嘎吱作响,走着走着就听见水的声音。啊,靠近河了。

一个大雪球被小女孩碰到水边,咕咚一声掉进水里,一圈一圈变小,然后慢慢沉下去,化掉了。

继续往南走,穿过挂着果子的树林,杳杳地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一波一波,温柔的海浪拍打着金色的沙滩,白色的贝壳和红色的珊瑚被冲上沙滩,到处都是。

沙的触感软软的,踩上去脚底麻麻的痒痒的,好像母亲温柔的手。

站在沙滩上,看着海向自己一波一波地伸出友善的手,看蓝色的浪拍打金色的岸,织出白色的花边。

雪一直在落。在音乐起落的瞬间,能听到雪花触到大地时轻微的簌簌声。

这些雪,就像时间,就像岁月一样,慢慢地、松散地、坚定地垒起来,直到一地皆白,所有的痕迹都无从遁形。

这一刻的心情,也许更近乎于“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愁。这种内心好像融融地亮起来的感觉,能够传达出去吗?

一个人旅行时,有时会有这样的心情。身心情绪与周围的环境忽然间能够共鸣,胸中暖暖地像是涌入了其他人的力量。

然而我,现在是在游戏中。一个不曾被称作是艺术品的,全年龄向的掌机游戏动物之森中。它与其他游戏唯一不同的地方,也许就是它真的试图让玩家在游戏中和npc伙伴一起生活。没有任务线,没有宏大的剧情,没有激烈的战斗,不强调任何一种欲望的满足,这个游戏只是给你一个和现实世界共享时间的村子,让你生活在其中捕鱼、种花、捉虫、挖化石,与npc村民写信聊天串门…简而言之,它只是让你去生活,但如果你每天都真的在这个世界中,你会逐渐培养出对美的敏锐,对生活的热爱,以及学会怎样去爱。

这样的游戏,也许是对游戏=上瘾,游戏的卖点是对欲望的满足这种肤浅观点的最好驳斥,也是对游戏使人远离真实生活的最好驳斥。它甚至是对商业游戏与独立游戏分野的一种挑战--你看,作为一个非常卖座的游戏,它并没有丧失独立游戏之魂。这个游戏里的每一天,都呐喊着让玩家注意到生活中那些小小的、美好的幸福。

我写过很多理性的文字,寻找游戏能为我们带来的意义。然而,在动森下雪的这一刻,我忽然发现语言失去了力量。

我从游戏中真正获得的,也许实际上是禅宗“不可说”的那些东西;雪比我说得好,宛如雪花飘落的音乐也比我说得好。在绞尽脑汁想要把得益于游戏的那些东西说出来的这一刻,我不如动森里的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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