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寒园
《史记》百三十篇,汉太史司马迁所作。迁字子长,左冯翊夏阳人,今陕西之同州韩城县。
两汉时并未有“史记”之名,刘歆《七略》称“太史公百三十篇”,《杨恽传》谓之“太史公记”。“史记”之名,盖起于魏、晋间,实“太史公记”之省称耳。
司马迁为当时春秋家大师董仲舒之受业弟子,其自序有云“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
就是说我本有救世之志,但如果只是干巴巴的讲道理,你们看了也没多大印象,倒不如借诸多人物史实说个历史故事,之后再抒发议论,这样你们便能更加深刻的体悟到这些兴亡治乱的道理了。
所以其著书的最大目的,也就是借这史事为手段,而抒发司马迁的“一家之言。”这其实和《春秋》之旨趣相同——孔子所作《春秋》,表面上像一部二百四十年的史,但其中实在有很多微言大义,以一字寓褒贬。比如杀有罪为“诛”,杀无罪为“杀”,下杀上曰“弑”。
司马迁也私下将其所作《史记》自作《春秋》。在其《自序》中有言“卒述陶唐以来,至于麟止。”(注:汉武帝获麟在元授元年冬十月,即公元前122年),而孔子作《春秋》,也是到鲁哀公十四年西狩获麟为之。
刚才虽说司马迁借诸多列传而抒发自己的“一家之言”,但不能说《史记》就毫无历史价值了。古代史官大都世袭,积攒了不少史料,司马迁早年足迹几遍至天下。所述秦汉间事,因年代相差不远,更是有幸亲自听当地老人谈及古事,是以其史料之真实性应有一定保证。且其《自序》有云:“余所谓述故事整齐其世传,非所谓作也。”可见司马迁是很有职业情操的,只是“整齐其世传”,而并非凭空创作。
除此之外,《史记》开创了以个人列传而入史的先例,《史记》凡百三十篇,除十表八书外,其余都是个人传记,这不仅是在中国,即使是在外国史及过去的古籍中也没有过这种体例。
另外,以前的史书要么是一件事情的关系文书(尚书),要么属于各地方的记载(像《国语》、《战国策》)要么是一个时代的记载(春秋、左传)。而《史记》举其时所及知之人类全体自有文化以来数千年之总活动冶为一炉,自此认识历史为整个浑一的、永久相续的(梁启超语)。《史记》实际上是整个中国通史的第一个开创造,而班固以下,基本就都是断代史,跟不上司马迁的精神了。
第三、《史记》十二本纪、十表、八书、三十世家、七十列传。
本纪及世家一部分为编年体,用以定时间的关系;
列传则以人为主体,贯彻历史及其时代风貌精神;
八书则描写自然现象及社会制度,与列传当中“人的历史”相互协调
十表仿效《周谱》,表法确立好后,各个事件的脉络也都清楚了。
《史记》以这四个部分而成书,互相调和,脉络交织,体例谨严,共筑成一个总的整体。其影响力可谓笼罩千古,后世作史者,虽有增减,但总的体例组织概莫能出。
四、《史记》虽然说是史,但仅就文学来看,依然有很大的价值。其叙列扼要美妙。后世列传,多藉史以传人,而《史记》之列传,唯藉人以明史,所以和社会没太多关系的、对历史进程没多少影响的这些,滥竽的也少。
另一方面,《史记》也有颇多后人误入补续之作。读史时需对其加以甄别剖析,还太史公以本来面目。
首先,《史记》就不一定是全本,就像《红楼梦》等很多名著都有后人续作,《汉书·司马迁传》说:“十篇有录无书”,《后汉书·班彪传》说:“十篇缺焉”。但现存《史记》一百三十篇具足,不亦怪哉?
而且前面说过,太史公《自序》说,史记也就写到武帝获麟为止,这个时候是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然而《史记》中记载元狩元年以后事甚多。
但是这个年限并非铁证,另还有“讫太初说”“讫天汉说”“讫武帝末说”,后两者是后人所附加,且不必理会。但第一个也是出自《太史公自序》,不过是在序言后的一小段字。太史公以史记自比春秋,衡以情理,应该以武帝西狩获麟为止,但太初、天汉间,太史公也还在世(天汉元年,太史公才46岁,其卒年据考证应该和武帝相仿佛,大约58,59左右),如果记录下这时候的事,也可以理解。但在公元前88年之后(也就是太史公卒后),《史记》中所述之事,绝非子长亲笔,必为后人补续伪窜。
严格甄别的话,还是应该以元狩元年为分界点。即使稍微放宽一点,也最多到太初末年。这之后的,必是后人附会(有褚少孙之补作、有刘歆等故意窜乱)。
比较明显的如《滑稽列传》、《田叔列传》、《张丞相》传篇末皆有“褚先生曰”
全篇皆伪的,已经考证出来的有《武帝记》、《日者传》、《龟策传》
而刘歆故意窜乱的,要分辨出来难度比较大。
据此,诸君读史时,必得对其加以甄别,还太史公以真面目。
但是除此之外,如《项羽本纪》、《淮阴侯列传》、《廉颇蔺相如列传》、《魏其武安侯列传》、《李将军列传》、《匈奴列传》、《信陵君列传》、《太史公自序》等皆是千古名篇。如班固所言史公之“善叙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俚,文史相衬,良史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