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我又站在天桥上,焦急地翻遍了每一个口袋,又沿着台阶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次,最后只能无奈的吓到地铁站去补一张公交卡。这是我曾经无比憎恨的城市,却是无数次在梦里又回到的地方。
我还记得,刚走出西站的时候感觉眼前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看着眼前这座无数次在书本中被提及的城市,却没有那种所描述出来的十分激动兴奋的感觉。看了看四周的人群便跟着地图的指引跑向公交站。
刚踏上这片土地,就体验到了什么才是挤公交,相比之下以前所谓的挤公交不过就是人多一点和旁边的人能贴在一起。
终于熬到了白纸坊,下车的时候,夕阳将眼前那层灰蒙蒙的纱全部划破,均匀的洒在城区之中。身边没有电视上的车水马龙,匆匆走过的人群。时间慢了下来,耳边没有车上的喧闹,入耳的都是微风滑过的声音。
行李箱撞击在路面上的声音悦耳起来,走进小区,几个穿着校服的孩子在一边打闹,风裹挟着嬉笑声,带动身边的树木沙沙的响动起来。这种让我感到惬意的时间,完全颠覆了之前我对这里的直观印象,目前是这样。
小学的时候,在学习描写烤鸭的文章,被馋到不行,心心念念了一个夏天,但当我终于到了这里这么久的时间,最常吃的的则是烤鱼,周边的餐馆也是以烤鱼居多。
银色的铁盘上躺着一条灰色的草鱼,在灰色的鱼身上铺着一层娇红的辣椒,周身点缀着翠绿的葱沫。盘底的薄薄一层油在灯光下反射出温暖的金色。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中,牙齿咬在外层的皮上,清脆的感觉,一股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焦味触碰到舌尖。然后上下齿一抵咬破滑嫩的鱼肉,些许的鲜辣更增添了几分味道。滑过喉咙,来慰藉了与我风尘仆仆一天的胃。
本以为,到了这边,之前在海边晒黑的皮肤可以慢慢的养回来。但我忘记了,皇城根下的太阳,没温柔多少。
“处处干燥,处处烫手,处处憋闷,整个城像烧透了的砖窑,使人喘不过气来”老舍在《骆驼祥子》里是如此形容这里的夏天,走在路上,我恨不得想变成他笔下的那只黄狗,起码可以有个散热的器官。太阳毒辣的扎在所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即使一阵风过来,那风却也是像捂住了你的口鼻,让人透不过气来。尤其是到了下午两点左右的时间走过天桥上,每一步都能清楚地感觉到鞋底和地面融在一起的样子,两边的护栏发出刺眼的光亮,无形中透着一股热气,到了晚上,风才能柔和起来,树木草丛的晃动传来的凉爽的气息,让人恍如隔世。那个时候,每次经过大望路,耳机经常会播着一首《认真的老去》,到了现在,每次在听到这首歌,眼前又会浮现出面前的街道在太阳下暴露的一览无遗,车内昏昏欲睡的人们周围,都浮着一层淡淡的热气。然后,瞬间感觉身子开始燥热起来。
可到了雨天,虽然没有了毒辣的烈日,但是雨却似乎吸收了所有太阳的能量,带着刺骨的凉意狠狠地向人拍过来,一瞬间的感觉仿佛越过了整个夏天。
可能是所在城区的原因,这里没有像CBD那样钢铁丛林,大楼内斑驳的灯光与街道上成河的车灯交织在一起,盖过夜空。繁华之后却有着一股冷漠的面孔。相反的,我所在的地方更多的是生活气息,路口的修车铺的棋盘上激战正酣的落子声,护城河岸边亭子里飘出的歌声,岸边散步的闲聊与宠物的叫声,路过的汽笛,自行车的车铃,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和风一起进入耳中,而所闻到所感到的,便是生活的气息。
这里的冬天对我来说相对要惬意一点,出了东三省,哪里都是春天。只有零下四五度的时候,身边就有人穿着羽绒服捧起了保温杯,看着我每天一件薄薄的棉服出门,都很惊讶问你不冷吗。以现在的这个温度对我来讲,能穿这个棉服就是已经很多了,经常还要解开拉链散热。不过,我所经历的那个冬天,却是一个没有任何降雪的冬天,连南方的地区都有的飘起了雪花,这里的却还是毫无反应。眼看着气温一点点的升了起来,才开始像是十分不情愿的下了一场雪。早上出门还在兴奋屋外的雪景,走了一段路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的雪中踏步,所有的雪摔在身上,直接碎成了一片片的水渍。
冬天之后,便从白纸坊搬到了菜户营,没有多远的路程,但日子开始变得平淡起来,每天重复的单调路程,刚开始经常会拿出手机确定一下路程,还会分不清公交站的位置,现在直接会走到那里,也摸清了这些公交车的规律。下过那场雪后,冬天就很快结束了,春天的温度可以让人忽略,仅是几天的过渡一样就到了换上了短袖的时候,但是漫天的杨树毛却不能让人忽略,像一冬天积攒的雪,都要在这一刻挥洒完成,在路上走一会就感到喉咙里被一团毛绒绒的东西糊住。
搬到这边的时候,就发现了在小区外面就有一家烧烤,此后在晚上经常回去光顾,同样的,这家店里也有烤鱼。看着面前的烤鱼,我突然想起在某一个长假的最后一晚,我盯着卧室的钟摆,想着等到工作的时候,一定要想起这一刻,你还在受学业的折磨;然后又看了自己坐在晚自习的教室里,身子缩在一起冷的发抖,盯着面前的书本想着,等到工作的时候,一定要想起这一刻,你每晚都待在这该死的教室里。我逃离了所有的知识点考点,也经历了暖冬,连距离第一次吃到巫山烤鱼的时候,也都过去了近一年。常来的餐馆,看着服务员一路晋升成了店面经理,虽然在忙的时候,还要帮着端菜。
一年多的兜兜转转,自北向南,由南回北。但无论走到哪里,始终是一个寄居地,多繁华的霓虹之下,映射出的,全是数不尽的迷茫。
尽管很早就听闻过某些管理层的人员的玩忽职守,逃避责任,但从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我的身上。我还记得那天从公交车从白石桥上了西二环的高架桥,阳光也像是往日一样透过褐色的车窗照射进来,我接起了那个电话。冠冕堂皇的借口,莫须有的理由,满嘴的道德仁义,我知道他说的是推脱和逃避。我挂断电话,看着窗外所有已经浏览过很多次的风景,我知道,每掠过的一幕景色,都已经变成了过去。我完成了迁徙,将要回到启程的地方。
我坐在沙发上在那张薄薄的纸上面签下了名字,宣告自己成为了私欲经济的牺牲品,那天是又一个夏天的开头,我好像又回到那张大圆桌前,被潮湿的空气所包围,不过面前等着签字的纸张数量,截然不同。
离开的那天,我望着车站的指引牌,在城市里绕了一年,从另一个方向将要离开。我和朋友最后在一起抽了一根烟,升腾起的烟雾好像又给我的眼前蒙上一层灰蒙蒙的纱,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闷热的空气,我眼前又出现了刚走出来的我,拖着巨大的箱子茫然四顾,不过现在的我,没那么黑了。
我站在车厢连接处,车开动起来,沿途的风景逐渐倒退回我的脑海深处,我摸出烟盒,拿出最后一根烟,我记得某一天在喝酒的时候,我和朋友开玩笑说,这兰州要18一包,看来那些玩民谣的也没有那么穷啊。朋友笑到,那唱的应该是八块的那种,不一样的。我把烟盒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熄灭了烟头,把最后一种可以纪念我在这里所度光时光的东西,也吐了出来。
一夜过后,就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醒来,我回到这座城市的面前,从这里,关于所有梦开始的起点一路向南到给我希望的地方,再到我曾经十分厌恶却无数次在梦中回到的城市,兜兜转转我又回到起点,守着这个满是我青春回忆的地方,或许,我将在这里将我的回忆连同我一起埋葬。就像我那天在车站里写道,在即将来临的夏日,他们终将不在讴歌自己的青春。
我仍记得,在17年年初的那个冬夜,我们站在车站前,任凭寒风裹挟着雪花抽在脸上,也不能给我们带来一丝的凉意 。我们每个人包里都背着很多的啤酒零食,敬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当火车驶出黑夜的雪地,轨道旁的凋零的树木长出新芽, 手机里是老师最后的一句祝大家工作顺利,我才知道,在大雪纷飞和四季如春的分水岭之间,在冬雪与鲜花的更替之间,我提早的结束了我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