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沉香,清风花凉;红尘漫漫,道阻且长。婆娑世界,一念地狱,一念天堂。世间所有的寂寞,皆修行一场。
――题记
雪域高原、辽阔大地,圣山、圣湖、圣地。多少人来此,朝拜这神圣的高原,离天堂最近处,虔诚祈祷、顶礼膜拜。又有多少人,为他倾心,为他着迷,高原深处,遍寻他的足迹,触摸他的灵魂。仓央嘉措,已成为一个传奇,扑朔迷离。古往今来,有无数人试图去解读他,书写他,又有谁真正解开关于他的迷?
(一)君若离去,后会无期
门巴族的晚秋,是璀璨而清凉的。黄昏日暮,夕阳西下。一位年轻的少年,摇着牧羊的鞭儿,会在此时归家。不远处的村落,袅袅炊烟升起,迷离空蒙。晚霞晕染了草地,微风拂过面颊。
山坡上又回荡起悠扬的情歌,那是门巴族人最爱的调儿,久久回荡在山谷。少年偶尔也高唱几句,隔着此山,眺望彼山,念着心里的姑娘,唱出心中所想。他是快乐的,如高飞的鸟儿,自由欢快。不久,两颗青春萌动的心,像最浓郁的花香,缓缓飘动、相互吸引、相互融合。于是,他们相恋了,牧羊的少年和村落的姑娘。
想必那时的仓央嘉措是十分幸福的。他懵懂、青涩,对爱情的憧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那么平常,那么浓烈。
那位名叫仁增汪姆的少女,成为了他第一位情人,他也写出了他的第一首诗歌:
心中爱慕的人儿,
若能百年偕老,
就像大海深处,
捞来奇珍异宝。
门巴族的人们善良纯朴,热情豪放,他们看重神圣的爱情并崇尚它。仓央嘉措也不例外,他像所有族人一样,虔诚的祈祷这份爱情,能开花结果,长长久久。父母对他亦是慈爱的,呵护备至,他们喜爱这个乳名阿旺诺布的孩儿。看着他过得开心,父母便也觉得幸福。只是偶尔黯然神伤,面对懵懂的孩儿,哀叹不已。他们明白,仓央嘉措终究是会离开的,他必定要和那姑娘分离。只是,仓央嘉措还活在美梦中,一无所知。
终于,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桑结嘉措派人接走了十四岁的仓央嘉措。一夕之间,他成了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成了别人口中的王,还没等他完全接受这个事实,他就被匆匆接走了。父母与他含泪告别,他甚至来不及告别那位姑娘,便已后会无期。曾经的美好成了一场幻梦,再也不能触及。
那一日,仓央嘉措住进了布达拉宫,行了“坐床”大典,从此他成了雪域高原至高无上的王。
(二)雪域高原,孤独的王
金光闪闪的高原,佛光普照的宫殿,仓央嘉措就在这日复一日的孤寂里接受着众生的朝拜、佛法的洗礼。
第巴桑结嘉措对他极为严厉,要求他努力学习佛法。想来仓央嘉措也曾不懈努力过,认真钻研过佛法,他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为身为活佛而自豪。仓央嘉措认为,只要他努力学习两年,就能管理政务,为信仰他的民众谋福,为西藏的未来尽一份力。
不过,现实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仓央嘉措不过是桑结嘉措的一颗棋。从一开始,他就是一颗棋,一颗政治牺牲的棋。这神圣庄严的宫殿,锁住了仓央嘉措的一生,也锁住了自由的心。仓央嘉措犹如囚鸟,失去了自由,谈何驰骋飞翔?桑结嘉措一如既往地控制着他,并没有交与他任何权力,也不许他参与政事,他不过是一个挂名的活佛罢了。雪域高原,最大的王,不过是个孤独的囚鸟。
日子久了,仓央嘉措也烦闷了,有名无实的活佛,漫漫修行路,多么煎熬。幸得母亲来此看他,安慰了仓央嘉措落寞的心。不过,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接受心爱的姑娘另嫁他人的消息。多么残忍的现实,压的仓央嘉措喘不过气来,这万众仰慕的地位,至高无上的头衔,终究束缚了他的一生,他的无奈、无力,多么苍白。
(三)拉萨街头,最美情郎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仓央嘉措如是说。
不知是某一天,仓央嘉措偶然发现了通往山下的小门。他开心极了,夜深人静时,戴上假发,换上衣服,偷偷地离开了布达拉宫。那条通往山下的小道,寂静幽深,一路绵延至山下。于是,这便成全了仓央嘉措,让他渴望放逐的心,重获自由。
山下的小酒馆,灯火通明,仓央嘉措以宕桑旺波之名,在此一夜买醉,畅饮天明。
虽是活佛,也难耐寂寞,世俗的诱惑,竟让仓央嘉措难以克制。从此,玛吉阿米酒馆里多了一位浪子,喝酒买醉,红尘消遣。与此同时,他已身陷情网、不能自拔,美丽的姑娘,带给仓央嘉措太多美梦,沉寂了太久的心变得温暖。谁能说他做错了呢,爱情面前,他也是凡人。谁又忍心指责他呢,他不过是个孩子。
年华正好的仓央嘉措,不甘成为活佛,那些日子,爱情才是他生命中的唯一信仰。他和玛吉阿米相遇相知相爱,便写下醉人诗篇:
在那东方高高的山顶
每当升起那明月皎颜
玛吉阿米醉人的笑脸
就冉冉浮现在我心上
佛说: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仓央嘉措与玛吉阿米便是如此,缘起注定成空。仓央嘉措在某个雪夜回布达拉宫的路上,留下了一连串脚印,这便成了他贪恋红尘的证据。
无数人对他投来异样的眼光,这些,仓央嘉措是不在乎的,管他世人多般指责,和有情人,行快乐事,才是美好的。正如他所言∶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他甚至期盼,因此还俗。不过,一切并不如他所愿,他再也没机会见到玛吉阿米了,玛吉阿米早已在桑结嘉措的安排下回了老家,尽早安排了婚事。
仓央嘉措是无奈的,他给不了玛吉阿米长久的幸福,执着也是徒然。即便他深情如此,亦不得不接受命运,泣泪书下:
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仓央嘉措的痴情,何尝不是一种修行,红尘陌上,饮一杯苦酒,酒中弥留。纵是活佛,亦逃不开宿命。
(四)放逐尘世,修度佛法
极尽完美,不过一掬细沙。世上太多美好的梦,终究要招致凄凉的结局。爱情破灭了,美梦碎了,仓央嘉措本以为要皈依我佛、清灯常伴、了度余生,成为世人眼里永远高高在上的活佛,接受众生的朝拜。却不料,桑结嘉措与拉藏汗的政治矛盾愈演愈烈,最终以桑结嘉措惨死而终结。
仓央嘉措终究还是成了弃子,被秘密召送入京。许是康熙皇帝为了保他一命。总之,仓央嘉措离开了布达拉宫,尝尽了长途奔波之苦,向他另一段命运进发。
没有人知道他是生是死,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总之,他从世人的眼里消失了。按照正史记载,仓央嘉措在途径青海湖的时候圆寂。不过,对于此事,众说纷纭。有人认为仓央嘉措被拉藏汗派人秘密杀死;有人认为他最终被囚禁于五台山;有人认为他被康熙在半路秘密释放;还有人认为他靠自己的神通,逃离牢笼。不过,流传最广的是,他被自己的信徒秘密释放,后来仓央嘉措化名阿旺曲扎嘉措。在阿拉善传法。
仓央嘉措的蒙古弟子阿旺多吉还留下了《仓央嘉措秘传》记录仓央嘉措的后半生。仓央嘉措后来到过北京,游历过五台山,印度,尼泊尔,还回到过自己的老家,最后成就大道。在乾隆年间圆寂,去世时六十四岁。
无论仓央嘉措以何原因消失于世人眼里,他都成了一个传奇。我宁愿相信他后来真的在阿拉善传法,普渡众生,修行终老。
仓央嘉措一生,为情所乐、为情所伤,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他说:
但曾相见便相知,
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
免教生死作相思。
爱到尽头,苦到尽头,一无所有。千番过尽时,想必仓央嘉措已然看透,得到的,失去的,都应放下。从此,他成了真正的活佛,游历民间,传教佛法,度化世人之悲、度化世人之苦。阿拉善的土地上,铭刻了他传教的足迹,记录了他奔波的身影。
一生一世,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所谓修行,在大殿,在佛堂,在红尘,亦在世俗。仓央嘉措活在了毕生的孤独中,却走在了真正的修行之路。
人生何处不修行,且行且珍惜。